话虽然这样讲,但褚澄海心里仍然有一道防线,这世界上真的有人会毫无保留地对某个人好吗?
晨曦温柔地洒落,金色的光芒穿透薄雾,顺着发丝滴落在褚澄海的脖颈处,她抬头,天蓝如海,飘忽不定的云时而如风般洒脱,时而凝结成小水滴,一滴一滴让褚澄海变得迟疑起来。
这样做,对吗?
她心里问。
不知不觉,她已经跑到了江家附近的公园,临近高考,天气渐渐变得炎热,这里仍然有大量游客云集,花丛还有蜜蜂蝴蝶争奇斗艳,附着在大树上的蝉鸣不断,夏天的气息浓厚,也无形中让人变得烦躁。
褚澄海躲在太阳射不到的死角,那片阳光与她保持着咫尺之间的距离,仿佛再靠近一步就会被蒸发。
一个人蜷缩在无人注意的角落里,像一只不被守护的流浪猫狗,明明是盛夏,却让人遍体生寒。
老师是对她很好,告诉了她很多母亲生前的经历,告诉她林纯燕曾经有多么受欢迎,劝导她成为演员,拿到最高等级的奖项,完成母亲的遗愿。
可以说,江尼在褚澄海成长过程中担任了父母亲的身份,补足了缺失的母爱和冷漠的父爱。
然而她不应该自私到把很多年前的命案牵涉到自已应该感恩的人。
“呀!是小海啊,你怎么在这啊?是找江尼有什么事吗?”一个温柔的女声扰乱了褚澄海的思绪。
栗色瞳仁的女人挽着身边朋友的胳膊,一身贵妇搭配,让人无法忽视的低调奢贵的气质。
“啊,师母好,”每次看到盛长夏,褚澄海都无可避免的感受到几分敌意,明明这个女人面上都是笑意,眼神却总是冰冷的像存在在北极的冰雪,对着褚澄海更是如此。
浅色鸦羽覆盖在脸颊上,勾起了一层模糊的轮廓,“没有,只是想跑步锻炼身体,恰好跑到了这里。”
“原来是这样啊,小海确实是很努力的孩子,和她妈妈很像呢。”盛长夏笑了笑,想伸手摸摸褚澄海的头,又好像想到了什么,将手收了回去,“不过江尼最近很忙,你如果真有什么事,干脆到他公司里找找看,苏毅今天回来,师母就先走了哦。”
“你们一家真是幸福啊!苏毅年轻有为,说不定会接盛上校的班呢!”和盛长夏同行的朋友捂着嘴笑着说道。
“瞧你这嘴……”
“哈哈哈……”
眼看着阴凉的地方重新变得冷清,褚澄海心里也变得冷静,越是慌乱越是要镇定,首要目标仍然是搜集证据,除了两个当事人,尸检法医、急救人员......就算都被收买了,有一就有二,一定有办法撬开他们的嘴。
之后一定有需要老师帮忙的地方,但在什么证据都没有的情况下,至少现在,还是不要徒增烦扰了,毕竟相比故人的女儿,显然是他们一家的关系更亲密。
何必徒扰一家安宁呢?
虽然这么想,她心里却仍然委屈,早就听到过些传言,据说江家差点和林家联姻,结果被褚阔捷足先登,所以盛长夏不喜欢褚澄海也是有迹可循的。
前面的路还远着,一眼望不到头,比起过往,现在才叫做迷茫。
“咚!”
“咚!”
公园内热闹非凡,如果不是褚澄海一心烦闷着未来可能也听不到这奇异的声响。
“谁?”她小心翼翼地往里走,似乎是公共厕所传来的声音。
正当她犹豫不决要不要进去看看的时候,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用着新潮的摇滚乐做铃声,唯一的缺点是声音巨大如洪钟,原来是骚扰电话,她手忙脚乱的关了手机。
厕所的撞击声似乎在同一时刻停下了。
“咚。”声音比刚才更沉闷,像是重物落地,震的褚澄海心头猛地一跳。
她连忙打开手机,手指按在了“110”上,稍有不测就可以点击求救。
也是稀奇,平常厕所都要排队等待,今天却门可罗雀。
褚澄海走近一瞧,黄色的牌子横立,“此处故障,正在施工”醒目地摆放在门口,有眼睛的人应该都不会往里走,既然如此,那在厕所里的声音会是什么?
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鸡皮疙瘩掉一地,都市怪谈的恐惧渐渐冲刷了母亲死亡真相所带来的的愤怒。
“有人吗?是出什么事了吗?”尽头处传来几声回应显得格外清晰。
循那声音而去,竟然是男厕所,该死的尴尬感应运而生。
她再一次陷入了犹豫。
算了,管他呢!俗话说,好奇心害死猫,呸!好奇心是人们成长和进步的催化剂,只有对未知充满好奇,才有可能突破自我,超越极限。
只敲门不说话,万一真出什么事了呢。
一向干净整洁的大门此刻竟然被扫把给别住了,褚澄海小领结一戴,“真相只有一个!”面对不同于常理的事,里面必然存在着内情,心里隐隐有着发现新大陆般的激动和恐惧,她立刻蹲了下来。
为免惊吓到门内的人,她轻轻的敲击着厕所门。
“你遇到什么问题了吗?需不需要我帮忙?”声音温柔地能掐出水来。
“咚!”
然而门内的人丝毫没有体会到褚澄海的良苦用心,不怜香惜玉也就罢了,动作大的离谱,上层还扑簌簌掉下些尘灰,褚澄海不由得往后退了两步,她拍了拍自已的胸口,心里感叹了一句,小伙子哇力气真大,看来应该没什么事。
考虑到这人始终没说过话,褚澄海到嘴边的话又绕了个弯。
“如果你想出来,就敲一下,如果你同意我报警,就敲两下。”
“咚咚!”
“咚!”
总共敲了三下,褚澄海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你的意思是既让我报警,又帮你弄出来吗?”
“咚!”应该是肯定的意思。
她三下五除二就把扫把扔了一边,只是门竟然还被加了一层锁,这她是真的没办法,但也足以说明关人的人做事很谨慎,严防死守生怕这人出来。
因此,她只能先报警。
“什么?我还要待在这里吗?那好吧,请你们快点。”
“喂,警察说马上到,你再等一下,明白的请敲一。”
“咚!”
闲着也是闲着,褚澄海干脆和门内那人闲聊了起来。
“你知道你被谁关起来了吗?”
“咚!”
“你是这附近的人吗?这里治安挺好的呀?竟然会出现这种事。”
“咚!”
“唉,这是我第一次进男厕所呢,原来是这个样子……”
“咚!”
“也不是什么都要回应的……不过你是不会说话吗?”话刚说出口,褚澄海就流下一滴冷汗,天杀的,如果真不能说话,自已这样说岂不是在戳人伤口。
“咚咚!”
“呼,”那就好,她长舒一口气,“不好意思啊,主要是我在这有点无聊,所以话多了点,你如果介意的话,我就闭麦了。”
“咚咚!”
“也不是单今天无聊,我活着的十几年都很无聊,好像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就挺喜欢玩游戏的,偏偏还被严词拒绝!”这倒是真的,褚阔认为游戏玩物丧志,给褚澄海的手机只安装了基本的交流软件,甚至每天都会查手机。
原本褚澄海以为是变态到畸形的控制欲,现在想来可能是担心女儿联系什么不该联系的人。
“咚!”
“这你也咚,总不会和我一样吧?不过呢,遇见就是缘分,虽然遇见的地点有点奇葩......今天也确实不是什么黄道吉日,可是知道……我竟然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这样的话肯定很怪,我知道,可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声音渐渐变得微弱,直至沉默。
门内安静了下来,一阵风吹过,吹走了窗台上的蝴蝶,褚澄海眼眶微湿,象征着自由与解放的幸运儿什么时候才能降临呢?
她不知道,邱水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