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个星期,我已经无法开口再向芳芳和灿灿借钱或是要饭了,因为我觉得我已经还不起。
在一个周六,我走路去了火车站,在我的印象里,火车站是每一个地方最繁华最热闹的地方。
火车站大路旁尽是小商铺,有卖手机的、卖旅行箱包的,这排小店对面是一排发廊,白天关门,晚上4-5点亮起粉色的灯光。
我沿街问了很多小店,都不招工,回来时我走了小商铺对面这条人行道。
一个发廊玻璃门上贴着:招工,一小时200。
那时的我好似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又好似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想到欠芳芳和灿灿的50块,下周的饭钱,我踏了进去。
还上芳芳和灿灿的50块,也终于敢吃一顿饱饭,打一份肉。
芳芳和灿灿问我:“你妈给你打钱了吗?”
我低着头囫囵吞下那一勺肉丝。
“打了。”
我不敢抬头看她们的眼睛,更怕她们会继续更深入问下去。
一个半月过去了,卡上余额还是0。
小灵通屏幕上那串熟悉的号码打了删,删了又打,始终没按下那个拨通键。
200块也只维持了一个月,一个月后,我买了两件与我这个年纪不符的衣衫和一顶假发,再次踏进那间粉红色的屋子。
待到晚上,还是一个人都没有。
如果赚不到钱,我连学校都回不去。
那女老板看出了我的窘迫,给了我100块,让我赶紧回学校。
我拿着100块坐了末班车回学校。
第二天又准时到她那里。
她又给了我200块,“回学校去吧,以后别来了。”
我拒绝了她的200块,“我要靠自已活下来。”
她也不再多说什么。
晚上8点左右,一个男的给她打电话,她接完电话问我去不去梦巴黎。
我天真道:“梦巴黎是干什么的?”
她告诉我:“唱歌的地方,工作比这里轻松,就是吃吃喝喝,钱也比这里多。”
20分钟后我就到了梦巴黎。
领班韩冰带着我和另外几个姑娘进了一个又一个包间,最终一个和我那数学老师有着同款发型的男人留下了我。
那天我拿到了280块,但结束后学校已经关门了,我在街上像个没有坟的野鬼。
韩冰下班见我还在路上晃悠,就把我带回了家。
后来我又跟着他去了别的场子。
银行卡里依然没有余额,一种被放弃的悲凉感油然而生。
既然你们都放弃我了,那我只能自求活路了。
我没有再回学校,也没有跟老师说退学。
一个半月后爸妈到学校,找了灿灿,灿灿给我打电话问我在哪,我毫无防备告诉了她。
她开着免提,旁边的爸妈得到地址马不停蹄赶了过来。
爸爸和在市里的一个叔叔打了韩冰一顿,“你这是犯法的!”
爸爸进门时手里还捏了一根黄花,门开后,他把黄花狠狠扔在地上,踩了又踩。
打完韩冰回头打我,将我强行拖到回家的绿皮火车。
学校的东西一件都没收拾,我彻底消失在市一中,刚进市一中以为的光明美好的未来也在那一天梦碎。
回家后爸妈把门反锁,对我更是弃如敝履。
我待在家里也不觉得我到底有什么错。
一个十几岁的姑娘,父母不愿意给钱,她又要怎么活下去?
或许在他们眼中,只要我低个头认个错,我就可以继续得到他们施舍的150块。
但在那时的我眼里,我何错之有?凭什么要我低头道歉呢?
但我不知道,年轻时很快获得的东西,也会很快回来索取你需要付出的代价。
哪怕家人不爱你,也要自已爱自已,才能让自已活得有底气。
回家没多久,我就全身不适,伴随着越来越频繁的干呕。
妈妈带我去隔壁省的一个县做了检查,拿出我身体里的东西,再带我回家。
此时的灿灿和芳芳,应该已经放暑假了吧,应该要准备迈向更难的学习阶段了吧。
但家里窗户上的不锈钢栅栏和紧锁的房门,让我对人生都失去了方向。
我这样的人,烂透了吧,这辈子应该也没什么指望了。
我开始尝试人生中的第二次杀死自已。
我找了含有镇定效果的感冒药,囫囵吞下一整瓶。
穿上喜欢的衣服,躺在床上静静等待自已离开这个世界。
但我并没有如愿以偿,只是昏睡了一个下午。
躺下时艳阳高照,醒来后眼前被无尽的黑夜笼罩。
爸妈出去为生活奔波了,妹妹在二舅家?或是在外婆家?
我翻出放在房间的饼干,吃了些,继续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