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了一间无主的破房子,林十七与林婶娘才终于在漫长的逃难中有了一个可以遮风避雨的所在,许是长久压抑的神经一下子松懈了下来,林婶娘竟然病了,奄奄一息摊在草席上,喃喃喊着丈夫“林又根”的名字。
林十七慌了,这是这个世上目前自已唯一的亲人,唯一对自已好的人,她绝不会让她死的。想到这里,她也不知哪来的力量,背起林婶娘就出门寻医,长时间的乞讨、一路心惊胆战地逃难,她本已疲惫不堪,可是也正因如此,林婶娘瘦得没什么体重。
林十七背着她,走在残破的村子里,这个世界破败不堪,背上的养母就是她在这个世上的全部。她挨家挨户寻找大夫,每一次敲门都怀着一丝希望,但每次得到的都是失望。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林婶娘的情况越来越危急,而林十七却无能为力。
就在她快要绝望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好心的老奶奶。老奶奶看着她们可怜的样子,心生怜悯,告诉她在山涧里住着一位古怪的女子,听说那位女子会医术。
林十七听后,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立刻谢过老奶奶,然后背着林婶娘往山涧走去。她不知道前方等待着她的是什么,但只要有一线生机,她就不会放弃。
一路上,林十七小心翼翼地照顾着林婶娘,生怕她受到一点颠簸。终于,她来到了山涧,找到了那个传说中的古怪女子。
女人一身艳丽的舞裙,盘腿坐在山间凸起的岩石上,抱着琵琶在弹奏,可是一点声音都没有。林十七肉眼凡胎看不出,可是玄灵镜外的我与三变神君一眼就看出女子的真身是一个相思木雕成的琵琶成精,只是周身灵气微弱,看来是受过很大的伤。
一见女子,林十七也不管三七二十一,背着养母走过去就拜倒在她的脚下,祈求道:“请救救我母亲。”
女人朝林十七看来,林十七才发现她很美,妖异又清纯,但竟然没有眼珠,双目戴着黑纱,让她看起来还有一些骇人的神秘感。女人从岩石上跳下来,走近林十七,朝着她仔细闻了闻,慢慢说道:“你身上灵气很香。你不是一般的凡人。”
林十七不明所以,只是一个劲地祈求道:“请救救我母亲,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做什么都可以吗?”女人嘴角微微上扬,轻语道,“你母亲气息微弱,将死之人;而我如果救她,需耗费剩余的全部灵力。也便意味着,我会死。你还会求我相救吗?”
林十七怔愣了一会,蠕动嘴唇不知该如何作答,半晌之后,她感觉母亲气息越来越弱了,她也顾及不了许多,埋头磕倒在地,额头砸出鲜血,她开口道:“求您救救我苦命的母亲。”
“这样啊,既然你诚心求我,我就会相救。这是我早就对天地许下的诺言,如果有凡人向我求援,我必会倾力相救,虽死无憾。”她微微一笑,释然洒脱。
我不禁叹道:“这才是仙子该有的样子。护佑苍生,虽死无憾。只是如今九重天的那些神灵都在忙着争权夺利,而她一个小小的妖竟在守护人类。何其可笑?”
三变神君仍旧坐在太师椅上,意兴阑珊地看着这些,无动于衷。九重天的神灵现在都这般冷漠了吗?我失望地摇头。
琵琶妖将林十七和林婶娘带到了自已的洞府中,里面布置得犹如一个富家小姐的闺房,但却更显华丽尊贵。
珍珠门帘后,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红玉雕成的大床,床头上雕刻着精美的图案,床边挂着一扇用相思木雕成的梳妆台,台上镶嵌着一面琉璃镜,镜子对面则是一个巨大的相思木根,上面随意摆放着一个精致的琵琶。
林十七一进屋就感到浑身不自在,局促不安地不知道应该坐下还是站立。毕竟这里太过华丽,而她们又如此肮脏。
然而,琵琶妖并没有在意这些,她热情地拉着林十七坐在洁白的天鹅绒面的软椅上,并毫不犹豫地将林婶娘安置在自已的床上。
而后,她又幻化出许多食物放置在林十七眼前,道:“你坐一会吧,东西随便吃,我现在就给你母亲疗伤。”
林十七站起身,道:“我能做些什么?您是我们母女的大恩人,这个恩我林十七一定会报答的。”
琵琶妖又笑了,她似乎很喜欢笑。她说:“你如果一定要报恩就陪我这个将死之灵聊聊天吧。”说着琵琶妖坐到床边,单手抚上林婶娘的脉搏,而后静静将自已的灵力输送给她。在输送灵力的过程中,她娓娓述说着自已的故事。
我名叫璃音,是一只琵琶妖,已经活了数千年。千年来,我爱过许多人,但是见过一面就把自已命搭进去的就一个,他说他姓刘,名柘,字烜毅。他说他要借我的眼珠子照亮行军的道路,我傻傻地给了;失去了眼睛后,他经常在行军间隙跑来找我,跟我约会,他抚琴我弹琵琶;他教我舞剑,为我送来天下奇珍异宝。他总是心疼我的眼睛看不见了,因而更加怜惜我。
那段时光,真的好甜蜜啊?以至于后来他就算叫我去死,我都甘之如饴。他说他们攻城困难,需要一把强筋的大弓击碎敌方的城门,于是我又傻傻的抽出自已的琵琶弦送给他。他说他受伤快死了,于是我剖出自已的妖丹救他。他痊愈了,说要娶我,在新婚典礼上,他与他的朋友们一起击碎了我妖元灵囊。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对我,他却大笑起来,跟我说:
“天底下还有你这么愚蠢的妖,本少爷第一次见到,真是太好玩了。但是太蠢了,本少爷玩腻了,哈哈哈……璃音,本少爷不杀你,留你一条命,等你来找我,问你心中想要的答案。哈哈哈……愚蠢的妖!”
然后他就再也没有出现过。而我早已心灰意冷,不想去找那所谓的答案了。用最后一点灵力来救一条性命,我也算功德圆满吧。
琵琶妖璃音声音惨淡无畏,对这个世间,她应是不再有留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