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你竟然认识陈娴那妮子……”秦暮语气虚浮,似乎下一瞬间就将一命呜呼,可即便如此,他也还是继续抬起昏沉的脑袋,望向左浩鸣,“在我将死的这一刻,能不能告诉我……你究竟是谁?”
其实如果换成是其他任何一个陌生人来救自已,生命如枯木朽竹般的秦暮或许并不会在意对方是谁。
但眼前这个男人不一样……
他身上有一股自已非常熟悉的感觉。
「小鸣,不要这么做……」
是阿影的劝阻。
左浩鸣听罢沉默了一瞬,而在感到对方生命正在逐渐消逝之时,他还是将那层覆在自已面部的黑影散去,露出此时的样貌。
秦暮见此内心不由一惊,他本以为覆在左浩鸣脸上的只是普通的面具,可不曾想到竟是这般乾坤。
但下一秒,眼前的超自然现象所给他带来的震惊就皆因左浩鸣此时的样貌而荡然无存。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不可置信……
以及……
难以言表的欣喜。
秦暮原本因生机渐失还混浊的双眼竟然奇迹般的升起一丝光亮,他伸出他那双先前被折磨的满是创口和血斑的颤抖的手,轻轻触上了左浩鸣那宽厚的肩膀。
兴许是太过激动,又或许是身上数不清的伤口已掏空了他的力气,虽能感到对方想说什么,但左浩鸣只能听见秦暮牙齿打战相互碰撞的声音。
以及那微弱的哭腔。
虽说对方对自已的态度与行为有些奇怪,但让左浩鸣怎么也没想到的是,自已父亲的名字,竟从这个自已随手一救的人的口说出。
“涉雨……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在生命的最后,秦暮几乎是用尽所有力气才从早已被血污填满的喉腔中挤出这一句话。
这一句他很早之前就想对挚友说,却本以为再没有机会说出口的话。
秦暮就这样死在了一座废弃工厂的某个冰冷的走廊中。
只不过,对他而言,在他这颠沛流离的一生之中,唯一能在最后使他感到慰籍的,就是他的挚友仍未死去的事实。
尽管他并不知道,眼前这个被他错认为左涉雨的人其实是他的儿子,左浩鸣。
而左浩鸣,没有管这具倒在自已怀中的冰冷尸体,他此时双目失焦,秦暮死前的最后一句话就像一枚炸弹扔在他脑中,将他的所有理智、思想给炸得粉碎。
他不停地喘着粗气,为了让自已清醒些,他强迫自已站起身,将怀中秦暮的尸体扔在一边,漫无目的地朝前走着。
一滩尚未凝固的血水就在这时反射出走廊白炽灯的微弱灯光到左浩鸣眼中,弄得他下意识望向了那滩血水。
同时也使他终于看清了自已此时的样貌。
这张脸与自已有着同样的淡紫色眼眸。
但不同的是,这张脸是早已埋葬于他三岁时记忆的……
父亲的脸庞。
不愿回忆起的痛苦记忆再次袭上心头。
父亲在自已面前倒在血泊中的场景……
自已第一次杀人时的场景……
还有……
自已在那个地方的场景……
所有痛苦的回忆在这一瞬间之间如同万千锐利的细针疯狂的扎进左浩鸣的大脑中,令他痛不欲生的大声惨叫并跪倒在地。
“啊啊啊啊啊————!!!!”
……
“浩鸣……躲在里面……不要出来……”
……
“原来你就藏在这里啊,抱歉杀了你爸,不过别哭了,叔叔我这就让你们父子团聚——!”
……
“患者左浩鸣,年龄三岁零七个月,因患有重度人格分裂症而于本院接受特殊治疗。”
“患者的另一人格自称“阿影”,该副人格对外表现出极高攻击性,同时又对主人格表现出极端的占有欲与保护欲。”
……
「小鸣,别怕,我会永远保护你的,所有你讨厌的人、你不想再见的人、为你带来痛苦的人,阿影会通通帮你——」
「全部杀掉。」
……
“啊啊啊啊啊————!!!!”
大量沉重冗杂的记忆几乎要把左浩鸣的脑袋给撑爆,痛苦迫使他此时发了疯似的不停捶打着自已的头,哪怕头皮绽开血流满面也不停止。
“好了好了……没事了没事了……”
熟悉的声音,但不同于往日的冰冷,此刻这声音带给左浩鸣的便是一种他想要永远沉陷下去的温柔。
感受到脖子被轻轻环住,之前被自已双手弄乱的头发也被渐渐抚顺。
内心的狂躁,侵袭在脑中的痛苦在一瞬之间不复存在。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比的安心。
左浩鸣缓缓转身,看向自已面前的和自已的一样有着淡紫色眼眸的黑发少女。
“阿影,你怎么出来了?”
“哼!”阿影听此双手抱胸,撇过俏脸,小嘴吐出不满的呼声,“我要再不出来,还不得看着你活活把自已折腾死呀!”
左浩鸣听此尴尬地挠了挠脸,而又在不经意间又透过地上的血水再次看到自已的脸。
不是父亲的……
是我自已的。
许是注意到左浩鸣此时脸上惊异的表情,阿影说到,“将我的力量凭依到小鸣的身上就会发生这种事,这种力量会让小鸣你的身体彻底成熟,因此小鸣你才会发现自已的脸和你父亲别无二致。”
原来是这样……
“早就告诉你别随便把你的容貌示人,你又不听……”
阿影此时有些难受又有些委屈。
她真的十分讨厌左浩鸣不听她的话,但自已喜爱的小鸣又因为自已的力量才变得那么痛苦的……
左浩鸣自是察觉到对方的小情绪,他轻笑一声,将少女揽入怀中,柔声道,“好了,这次是我的问题,以后我全都听你的。”
“嗯……”
少女听此在左浩鸣怀中满足地轻哼了一声,随后娇躯化作一团黑影重新没入左浩鸣身躯之中。
……
与此同时,xx小区。
陈娴在接到左浩鸣的电话之后虽然很想重新打回去询问秦暮的事,但事关重大,明白孰轻孰重的她就立刻调集人马,火速赶往了xx小区七栋。
尽管此时已近夜间十点,但小区中回响的警笛声以及拉在七栋周围的警戒线还是吸引了许多吃瓜群众从家中出来将七栋四周围个水泄不通。
“警察怎么来了?”
“不会有人死了吧?”
“真的假的……?”
……
陈娴先是组织人手疏散四周的人群,而后又带着另一队人马冲上了顶楼。
楼顶天台的门被她一脚踹开,本以为这次能有收获,但映入眼帘的场景却让她瞳孔一缩。
不仅是墙壁,就连水泥地面也被人粗暴地犁了一遍,整个天台一片狼藉。
陈娴恍然走向天台中间,晚风撩起她的长发,她轻轻吐出一口浊气,接着缓缓蹲下,将脸埋在双膝之中。
她不得不接受一个事实。
她来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