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梨茵兄妹俩于午后登船,走水路上京。
沈梨茵立于船头,静静地望着渐渐远去的姑苏。
江面浪潮翻涌,江风猎猎,前路茫茫,如同一片迷雾。
但少女的双眸却亮的惊人,犹如一道光,于迷雾中破开一条小径,直达命运的深处……
青玉默默上前给沈梨茵披了件半旧的披风,关切道:“小姐,此处风大,仔细着些身子。”
沈梨茵转头,看着身旁的两个少女,瞧见她们眼中暗藏的迷茫,露出了宽慰而坚定的笑,一下便驱散了她俩心中隐隐的忐忑。
青玉和紫晶对视一眼,心中都充满了勇气和坚定。
她们无论如何,都会尽全力保护小姐,就像……小姐曾经救她们于水火时一般勇敢。
船只北上,一路无虞。
船行至第三天傍晚时,只见天边乌云滚滚,电闪雷鸣,一场暴雨突如其来。
沈梨茵和沈言松临窗而坐。
沈梨茵透过窗子,看向波急浪涌的江面,一时无言,心里却升起一丝淡淡的忧患。
在姑苏城时,她偶然听墨石提起过,近来此段水路多水贼出没,穷凶极恶,作恶多端,不少船只被缠上,轻则破财免灾,若是一个不好,怕是得见血光,更有甚者,恐丢人命的也不是没有!
沈梨茵便告知沈言松:“大哥哥,我曾在张阁老家,听常来往于此水路的管事说过,此段水路时常有水贼做乱,烧杀抢掠。他们惯常在夜里行动,当下我们应多做防范才是。”
沈言松闻言,笑着安慰道:“妹妹莫怕,你哥哥我武艺不低,能保护好你的。况且我们还有这许多会武艺的家丁,不会有危险的。”
沈梨茵点了点头,到底压下了心中的隐忧。
天色黑沉,雨势不减。
渔灯在江风夜雨中飘摇,有种危险潜藏在暗处的感觉,不禁令人心中忐忑。
突然,江面不远处,有一艘小船传来骚乱声和打砸声。
那是一艘小客船,船头插着一面幡旗。
沈梨茵记得,那船也是一路从姑苏码头来的。
她听着不远处的船只传来的叫喊声,心中微紧,却不敢在对方武力值不明的情况下,冒然前去营救。
毕竟,她自认不是个坏人,却也不是什么圣母。
便吩咐家丁看守好门窗,熄灭灯烛,以求自保。
半晌,客船方向,喊打喊杀的声音逐渐平息,紧接着,数声跳江的声音,在重重雨幕中传来,越来越近。
青玉和紫晶两人分别立在沈梨茵的身侧,以一种保护者的姿态,捍卫着自家小姐。
沈言松把妹妹挡在身后,神情一肃:“妹妹,莫怕,有哥哥在。”
沈梨茵心下一暖。
她转头,透过窗子的开缝,朝外看去。恰巧这时,天边炸开了一道闪电,照亮了挣扎着游在前方的人脸上。
竟是谢兰笙!
沈梨茵脑中一下电光火石,忆起原书中便有这么一出。
书中,谢兰笙赴京赶考时,遇水贼,受伤乃至险些丧命,后来当官后,就以雷霆手段整治运河的水贼之患,在之后的数十年里,这条水路才得以太平。
沈梨茵读原书时,对这个清冷漠然的权臣没有恶感,只因他于政治对手虽十分狠辣,但于百姓而言,他确实是个好官。
“啊——”一声隐忍的痛呼,将她拉回神,来不及多想,便命船上的家丁下去救人。
此刻能不暴露她们主仆三人会武的事就尽量隐藏着,毕竟好钢要用在刀刃上。
家丁们闻言未动,只是看向沈言松。
沈言松一咬牙,便点了点头。
接着,“扑通扑通”几声,几个家丁跳进了江里。一番折腾,方将谢兰笙救起。
救谢兰笙上船之后,那六七个水贼也被抓了上来,被家丁迅速绑了手脚。
几人叫嚣道:“我们只要这个男的,识相点!莫要多管闲事!否则我们连你们也不会放过!”
沈梨茵听着,心头不由一阵光火,还未开口,这边谢兰笙如鹰隼一般深邃冰寒的眸子已摄住为首一男子,认出他是当日在道观门口李伟身旁的奴仆,冷然道:“李家的人!”
那奴仆心一惊,随后脸上却露出了嚣张阴险的笑。
“便是你知道了又如何!我告诉你,我们李家背靠李贵妃和三皇子,在朝中又是树大根深,岂是你这样一个穷举子可比的!你们最好放了我,不然若是得罪了我们李家,自有你们的好果子……”
沈言松闻言,心中不由一怒,连一家奴都如此猖狂,这李家当真是……
谢兰笙寒眸一眯,心道:李家这般欺人,今日没死在他们手上,岂知来日方长!
那恶奴一句话还未说完,便被青玉随手往其嘴巴里塞了一块破抹布,柳眉一竖,讥讽道:“看把他给能的,还自报家门,真够蠢的!”
此话一出,船内众人皆是一笑,剑拔弩张的气氛一下就被打破了。
那奴仆瞪着他那双狭窄的鼠眼,一张脸涨得通红,恼羞成怒的“呜呜”地喊着,不料,下一秒就被紫晶一脚踹入江中。
“但愿你能有命回到李家!走你!”
除沈梨茵和谢兰笙外,其他人看着青玉和紫晶,眼中满是惊讶和震惊,心道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啊!
青玉和紫晶一回过神,心说糟了,差点就暴露了。
两人忙开口圆了一下,道:“嗨,这些酒囊饭袋,还没我们这两个经常干农活的丫头强壮,真是没用!”
“对!”
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两人对视一眼,好险,好险。
沈梨茵的凤眸中,笑意一闪而过,嘴角轻轻一勾,倒是机灵。
俗话说,仆随主,主子是什么样的脾性,奴仆也会染上几分。
她的奴婢都这般爽利大胆,那么她这个医术高超的主子,又当是如何呢……
谢兰笙微微偏头,狭长的眼尾一斜,悄然看向沈梨茵,只见她神色淡然,眸如古井无波,似是司空见惯,毫不意外的样子。
他不由微垂眼,浓密的长睫盖住了黑眸,薄唇刚轻轻勾起一抹弧度,又霎时湮灭。
她当是这般,可见其心性。
沈梨茵忽然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转头就看到谢兰笙,修长的剑眉微蹙,苍白如纸的脸上,冒着豆大的汗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