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有人堵在道观门口闹事。”
沈梨茵压了压眉眼,不欲多事,淡声吩咐道:“张叔,先把马车靠边停吧。”
“是,小姐。”
外面的吵闹声越来越大,一年轻男子狂妄的嘲讽透过车帘,句句传来。
“臭书生,别以为会写几篇狗屁文章,就了不起!”
“我呸!就你这穷酸样,竟还妄想忤逆本公子?!”
“本公子告诉你,只要我想,我一根手指就能碾死你!这妾我今日还就纳定了!”
“光天化日的,是谁这么狂啊?”紫晶讶异道。
她轻轻撩开车窗的纱帘,好奇地朝事发处看去。
原来是一出经典的二世祖当街强抢民女的闹剧。
沈梨茵并未阻止,只是闲适地端起天青色的茶盏,浅抿了一口,目光并未往窗外移动分毫。
对方静了一瞬后,一道清冷的男声徐徐响起,平和却掷地有声。
“李伟,谢家村的人都知道,婉娘是我爹娘的养女,双亲在世之时多有疼爱,即便如今双亲不在世了,依本朝律法,我对她仍有看顾之责。”
男声微顿,周围的看客也随之一静,众人听闻此,心中暗叹这书生及其双亲有情有义。
李伟闻言,面露韫色,稀疏耷拉的眉毛一扬,嚣张道:“她跟着我吃香喝辣,总比当一落魄村姑强!”
“如若她与你两厢情愿,我不会阻挠分毫。”
沈兰笙微提声音,声色清寒若癝冬。
缩在一旁,着一身褐色布衣的少女,低着头啜泣,不住地摇头,全身上下都散发着抗拒。
“但你若是敢强迫于她,那么,我谢兰笙,即便如今只是一介书生,也终会有办法让你付出代价!”
一众看客哗然。
“原来是谢兰笙啊,这可是姑苏学院孤舟山长的关门弟子啊!”
“年前乡试放榜,他可是榜首!解元啊!真是前途无量!指不定哪天就荣登天子堂了!”
“确实有读书人的风骨!”
“但这李伟可是这一片出了名的霸王,成日里欺男霸女的,也没个人敢管他,唉!”
“我听说这李家京中有人,且势力颇大!谁敢触他眉头......”
紫晶回过头,花痴地对自家小姐叭叭道:“小姐,这谢兰笙长得倒是一表人才!”
“谢兰笙”此名第二次传到沈梨茵的耳中,她反应片刻后,眼中神色有些意外,转头越过车窗望向人群。
她的目光只一瞬,便精准地落在了人群中的那书生身上。无他,只因此人确实气质卓然,清隽文雅不容人忽视。
细细观之,眉目疏朗,清逸绝俗,虽只着一身不起眼的青色长衫,却满身气度,不卑不亢亦不显张扬。
如今的谢兰笙,年方十八,君子端方,却不失少年人的锐意,仍不是彼时那个权倾朝野的兰相。
许是沈梨茵的目光过于深沉,谢兰笙下意识地抬头回望。
只见微微掀起的车帘内,露出一双清泠泠的凤眼,睫羽浓密,眼波流转,神色莫测,只一瞬就隐匿于昏暗之中。
谢兰笙心里划过一丝异样,扫了一眼这辆再普通不过的马车,却意外瞧见车辕的一角镌刻着一朵不起眼的梨花。
李伟听着众人一边倒的话语,看着谢兰笙在自已的威胁下,依然气定神闲的样子,心里莫名的有一股戾气在翻涌。
却也明白,孤舟山长名满天下,朝中不少文臣是他的学生,这谢兰笙身为他的关门弟子,自然不是什么可以随意欺凌的等闲之辈。
但是,这口恶气又实在咽不下。
他身侧一个长得尖嘴猴腮下人眼珠一转,心生一计,遂附在李伟的耳边,密语一番。
李伟听后,方慢慢压下满脸的戾气,阴恻恻地撂下狠话。
“今日看在孤舟山长的面子上,就当本公子放你一马!但愿他日别再犯到本公子手上,否则……哼!”
“我们走!”
说完,李伟便翻身越上马背,还特意回头,朝谢兰笙阴险一笑,一夹马腹,在众豪奴的簇拥下,纵马飞奔而去。
闹剧散场,围观的人四散开来,各自离去。
不一会儿,道观门口就恢复了往日的清静。
谢兰笙将李伟的神情看在眼里,微微皱了皱眉心。
他思忖片刻,转头对仍惊魂未定的谢婉娘道:“既已求到平安符,你先回谢家村吧,路上小心些。”
谢婉娘怔愣住,急急开口道:“兰哥,你不同我一起回吗?”
谢兰笙淡声道:“我还约了同窗讨论文章,晚些时候再回。”
谢婉娘眼神闪烁了下,但不敢违逆他,只能点了点头,一步三回首的往谢家村走去。
谢兰笙举步往清河道观后院去。
见众人都离开了,沈梨茵一行才下了马车,往约定好的厢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