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兵工厂，回到县城，又去了一趟人民医院。
老爹李青松和俩哥也在，正和外公，大舅一家相见甚欢。
李南事办的地道，让李青松在老丈干子一家面前倍有面儿，嘴角的笑意都掩饰不住了，还一个劲的摆手，“那就是个不成器小子，从小就不服管教…云云。”
李南进屋打了声招呼，闲聊几句，和老爹说一声让他们下午先回去，自已还有事，就准备离开。
今天来城里送货，火焙鱼罐头多带了两箱，给宋国强送了一箱，彭主任，孙主任一人两瓶，现在还剩六瓶，放在驴车上怕被偷，李寻直接带进了病房。
火焙鱼罐头是食品厂的公有物资，李青松不能随意送出去，但李南就没那么多顾虑。
四瓶就留给了外公一家，他带走两瓶。
出门就直接拐去了副院长吴长青的办公室，老头儿正伏案看着病例，抬头瞅了一眼他手里提着的东西，就挥手赶苍蝇似的，“拿走，拿走，我这里不兴这一套。”
“…你老误会了。”李南也不在意，笑嘻嘻的上前，直接把两瓶火焙鱼罐头放在桌上，“这是我们大河食品厂生产的鱼罐头，您尝尝，如果喜欢的话欢迎前来订购。”
说完，也不等老头儿说话的机会，转身出门，关门，大步离开。
当然，送人情是真，谈生意也是真。
广撒网，多捞鱼嘛，东方不亮，西方亮。
这个年代的国营饭店还没有包间，李南提前过来，找了个角落靠窗的位置，又先点了两个硬菜，剩下的等宋国强，曹魏过来看他们吃什么再点。
不大会的功夫，宋国强就骑自行车带着曹魏到了，俩人一人又点了个菜，李南加了汤，在搭上一瓶火焙鱼，五菜一汤。
李南不知道俩人酒量如何，来的时候直接提了一箱。没有倒酒的习惯，直接一人先上一瓶。
宋国强手里拿着茅台啧啧赞道，“李老弟行啊，现在茅台可不好弄。”
李南笑道，“宋哥要是喜欢，我哪儿还有点。”
“别，”宋国强摆手拒绝，“那性质就不一样了。”
李南一乐，“我可没说要白送，八块一瓶，不要票，明儿给你送两箱过来，宋哥提前把钱准备好。”
宋国强一愣，随即哈哈一笑，“行。”
茅台现在明面上八块一瓶，但根本就买不着，一些特殊渠道已经涨到了15～20块钱。
宋国强这样国营大厂的厂长都不好弄到，李南八块钱一瓶给他，其中的人情世故，大家也都心照不宣。
曹魏也不禁莞尔，只觉李南这個人值得深交。
宋国强也不见外，端起酒杯就招呼着，“来，来，喝酒，今天借花献佛，就当是给曹魏接风洗尘了。”
曹魏也不在意，“本想着这次过来你不赶我出门就算好的了，今天也算沾了李老弟的光了。”
李南也跟着道，“说这话就见外了不是，以后还得多仰仗宋哥，魏哥照顾。”
菜还没上桌，三人就着火焙鱼就开始喝了起来。
这个年代，每天的吃饭时间对所有人来说是最幸福的时光。
玻璃二厂职工三千多人，加上家属就将近万人，光食堂就有两个。
下班时间一到，乌泱泱的人群拿着饭盒，往食堂涌去。
食堂窗口摆放的菜系中，无声无息多了一道油汪汪，红艳艳点缀着黑色豆豉的火焙鱼。
一名女职工打了饭，手里捏着菜票正犹豫着打什么菜，目光扫过那一盆看着就很有食欲的火焙鱼，就忍不住问道，“师傅这是啥菜？以前这么没见过？”
打菜的师傅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笑道，“这不是我们食堂做的，是厂长跟大河食品厂订的火焙鱼，一毛钱一份。”
“喏，这里还有成罐的，八毛八一瓶，来一瓶不。”打菜师傅从一旁的箱子中拿出一瓶包装完好的火焙鱼说道。
女职工看着盆里油汪汪的辣椒小鱼，吞了吞口水，连连摇头，拿出一毛的菜票，“不要一瓶，给我来一份。”
八毛八不算贵，但也是三天的伙食费，这个辣椒鱼看起来挺有食欲，也不知道咋样，可不敢直接花那么多钱买。
打菜的师傅也没多说，收了票，给打了一份，量不算少。
女职工又花了五分钱，打了份素菜，这才端着饭盒走到一边坐下。
先尝了一口小鱼，有点辣，但味道好像还不错，又接连夹了两条，却是觉得越嚼越香了，简直太好吃了。
当她尝了一口鲜红的辣椒后，辣味瞬间就上来了，“嘶哈”着连连扒拉两口米饭，刚把辣味掩盖下去，又忍不住夹了条小鱼，连带辣椒豆豉合着米饭一同扒拉到嘴里。
就这样，当她正吃的香的时候，突然发现，饭盒里的饭没了…
打的蔬菜一口没动，都忘吃了，辣椒小鱼也没吃完。
而这个时候，她突然发现，整个食堂里到处都“嘶哈嘶哈”的声音。
女职工愣了两秒，连忙把饭盒盖上，拿起就往打菜窗口跑去。
她刚接母亲的班来玻璃厂上班没多久，现在拿的学徒的工资，一个月只有18块钱。
每个月要上交家里十块钱，晚饭在家吃，早上和中午在厂里食堂吃，剩下的八块钱就是她一个月开销，包括吃饭，生活用品。
每天吃饭不能超过两毛钱，这样一个月下来才能保持开支平衡，大多时候她吃的都是素菜，偶尔才会打一份带肉的菜。
这个鱼罐头八毛八一瓶，味道又好又下饭。
她估计了量，一瓶至少能吃半个月，早晨就着两个馒头，中午二两米饭，外加一份五分钱素菜，甚至都不用加，这样下来，每天的伙食甚至都不超过一毛钱。
一个月下来，不能吃饱饭，省着点还能余下两三块钱。
简直太划算了！
女职工脚步轻快了几分，来到打菜窗口时候，她愣住了，这里，里三层外三层的被围了个水泄不通，还有不少人正往这边匆匆而来。
显然，会精打细算的不止她一個人。
只希望厂里有足够多的鱼罐头，让她能买到两瓶。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