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烟雨怒瞪着宫天青。宫天青好模好样地给阿婆保证,迷得阿婆神魂颠倒。
阿婆笑得皱纹都舒展了:“真好,时间不早了,今天就别回家了,和阿烟挤一挤,明早再一起去学校。”
陈烟雨惊讶道:“什么?”
宫天青还是很懂分寸的:“不了阿婆,我父亲还在等着我回去,不打搅您老人家了。”
阿婆点点头:“陈烟雨,送送人家。”
陈烟雨站起身往门外走,宫天青很快收拾东西赶了出来。
“以后不要再来了,我只说一遍。”
“我来陪陪阿婆不可以吗?”
陈烟雨回过头,眼底蕴含着怒气:“那是我阿婆,不是你阿婆,用不着你操心!”
宫天青没有再说什么,随手招来一辆出租车
阿婆坐在小卖铺里远远看着,大声喊道:
“陈烟雨,你骑你的摩托把人家送回去,瞧把你懒得。”
陈烟雨咽了口气,好歹阿婆喜欢那个小屁孩儿,他不能明面儿上闹不愉快,只得取了头盔坐上摩托车。
“上来吧,没听见老人家把你惯的吗?”陈烟雨语气不好。
宫天青回头看了一眼阿婆柔和的目光,盛情难却,坐上摩托车。
阿婆摇着轮椅出来,用拐杖敲着陈烟雨的肩膀:“给人家一个头盔。”
陈烟雨道:“没了,我就一个。”
阿婆快速摇着轮椅回去,来到楼梯前,忽然站起来,把陈烟雨吓一跳。
医学奇迹啊。
阿婆把另一个头盔从阁楼上拿下来,这两个头盔是情侣款,一个黑一个白。
陈烟雨带着黑的,白的给了宫天青。
“你骑摩托车慢点,”阿婆叮嘱,“小宫抱好阿烟的腰。”
“啊?”
两人同时诧异回头。
“怎么了?这样更安全啊。”阿婆无辜解释。
陈烟雨想说“你个老太太够了啊”,话还没还没出口,宫天青温热的手掌便环上他的腰肢,他像触电似的差点弹跳飞起。
“这样好了,走吧。”
陈烟雨刚准备发动油门,阿婆又叫停。
“又怎么了?”陈烟雨开始烦躁。
阿婆把宫天青拉下车:“我们小宫可不坐你的车,你个瓜娃子别把人摔死喽。”
陈烟雨:......
宫天青:......
宫天青虽然没有坐上陈烟雨的车,但是陈烟雨却不得不和他坐上出租车。阿婆还怕宫天青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被自已的亲孙子暗揍,于是锁了小卖铺的门,仨人一起坐上出租车。
“不是大姐,”陈烟雨坐在床边无奈地叹口气,“你这是送人回家还是送女出嫁啊?有这折腾的时间他早就死回去了。”
阿婆坐在另一窗边,翻了个白眼:“你还好意思说,你十七岁的时候带我玩儿漂移,得亏没把我吓出心脏病来。小宫那么乖,你别把人吓坏喽。”
宫天青板板正正坐在两人中间,一动不动。
“小宫,你要是瞌睡了的话,就趴在阿烟腿上眯一会儿。”
“不是!”陈烟雨震惊道,“你你你你你你你......”
宫天青道:“阿婆我不累。”
到了宫家前,陈烟雨隔着玻璃看到宫家上下亮亮堂堂的。
阿婆懒得下去了,陈烟雨被指使着送宫天青到家门口。
少年走在他面前,稳稳重重,鹅卵石小道上发出“哒哒哒”的响声。
“今天,谢谢你。”
宫天青说出这句没头没脑的话的时候,陈烟雨还在心里骂娘,根本没明白他的意思。
“什么?”
“我说,”少年微微侧过头,屋子里的灯光照映在他的眉宇间,鼻梁上,光线柔和。
“谢谢你,阿烟。”
“少叫老子阿烟。”
陈烟雨狂热的心平静下来,他第一时间不是不接受道谢,而是讨厌别人叫他小名。
看来他潜意识里还是接受了宫天青的那一句“谢谢”。
“我只不过是还你个人情,”陈烟雨解释,“这下咱俩扯平了,从此以后井水不犯河水。”
宫天青没有说话,用指纹打开了家门。
“等等。”
宫天青回头。
“把你身上的衣服还给我。”
宫天青这才想起:“那你等一下,我回去重新换下。”
“不行,就这里,快点。”
宫天青不确定道:“那我光着身子进家门?”
“你自已家你怕个毛线。”
宫天青只好利落地脱下上衣,扔给陈烟雨。陈烟雨接住后,宫天青又要脱裤子,陈烟雨聚精会神地盯着看。
他到底长了个什么玩意儿。
“天天,你回来了。”
屋子里,宫春江敷着面膜从楼上下来:“怎么光着身子?快进来。”
陈烟雨一听是宫春江的声音,拿着T恤转身离开,坐上出租车。
“返回。”
他不想见宫春江,他讨厌宫家人讨厌得彻底。今天没能羞辱了宫天青,算是他幸运。
回到小卖铺后,陈烟雨将T恤扔进洗衣机,即使穿过一次上面也沾染了宫天青信息素的味道,他讨厌木质香。
不对,不只是信息素,宫天青从天灵盖到脚丫子,他都讨厌。
陈烟雨扑在床上,感觉身下有一件衣服,拿出来一看,是沾染了泥浆的白衬衫。
又他妈是他的......
衬衫扔在床底,陈烟雨唤道:“阿毛?”
床底下没有反应。
陈烟雨将头从床上倒悬下,看到床底没有阿毛。
按理说,这个时候阿毛应该睡在床底下啊?怎么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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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烟雨昨晚找阿毛了一夜。阿毛很乖,平时只有阿婆叫它,它才会从阁楼上跑下来,不然它只会成天窝在床下睡觉。
陈烟雨趴在桌子上,想睡觉可听见上课铃打了,前面一阵稀里哗啦传卷子的声音。
“拿出你们的真实水平啊,老师不是没捞你们。”
王老师聚精会神的在讲台上监考,讲台下都是“沙沙沙”的写字声。
陈烟雨很快就做完了,这些题目对他来说没有难度。他交了卷子,走出教室。
秋日的阳光悄然洒在走廊上。陈烟雨靠着窗沿抽烟,不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走来,猫耳朵在阳光下散发着光芒。
“陈烟雨。”
陈烟雨回头,发丝稍乱地撒在他脸上,胭脂色的眼睛里浸满冰霜。
“你怎么来了。”
南汀的耳朵颤了颤,自然地靠在墙上:“过来还你东西。”
南汀把一个纸箱子放到地上。纸箱子里是陈烟雨送给他的花,玩偶,两人的相片,情侣服......
“从此以后,就此别过。”
南汀毅然决然地转身,陈烟雨掐了烟头,一脚将纸箱子踹得飞起,东西七零八落散了一地。
“他妈的,你不要的东西老子稀罕啊?!”
胸膛一起一伏,陈烟雨粗喘着,手掌心中握着带有火星的烟头,烫得他双目发麻。
“既然你不要,那就扔了吧。”
南汀没有回头,继续向前走,光影落到他身上又离开,又落到又离开......
陈烟雨闭上眼睛,感觉胸腔里窝着一团烈火,烧起来隐隐作痛。
摊开手心,烟头熄灭,手掌中留下一块猩红的疤痕,触目惊心。
陈烟雨不会哭,并不是不伤心,只是不知道怎么哭,没有人教他该怎么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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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烟雨回到小卖铺的时候,坐在房顶。傍晚的夕阳垂落在大海里,橙色与黄色交织共舞,海风腥咸,海浪声阵阵入耳。
“菱斑响尾蛇。”
宫天青从天窗爬上来,坐到他身边。
“谁让你这么叫的?”
“今天的生物课就是这么教的,”宫天青和他一起遥望着大海,“西部菱斑响尾蛇.......”
“你可以死远点吗?”陈烟雨不耐烦道。
每天都能看到宫天青,宫天青每天都要和他说话,就不能让他得个自闭症少说话吗?
“呿,”宫天青不屑,“你以为我很想和你说话啊?”
“他妈的能不能滚!”
“那你不要你的狗了吗?”
陈烟雨反应过来,看了他一眼:“阿毛在你那?”
“它昨天跟车,跑到了我们家。”
宫天青将阿毛抱上来。小家伙乖乖窝在宫天青的臂弯里。
“你该给他剪剪毛发了。”
“用你管啊,”陈烟雨将阿毛抢过来,“这是老子的狗。”
宫天青失望地眨眨眼:“那我走了。”
“等等。”
陈烟雨拦住他:“上次姓姜的为什么欺负你啊?”
宫天青眼底闪过一丝捉摸不透的神色:“他们就是欺负老实人啊。”
陈烟雨咬咬牙,随口嘟囔一句:
“要是再欺负你,就告诉我.......”
“什么?”
陈烟雨瞥他一眼,摸摸阿毛:“没什么,从今天起,你就认我做爸爸,爸爸罩着你,保准姜啸天那个狗东西不会再欺负你!”
宫天青似笑非笑,似哭非哭地望着陈烟雨:“不用你操心。”
他的双眸又是一片死寂。
陈烟雨“哼”一声推开他:“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话还没说完,宫天青一个踉跄,脚一滑,一不小心从房顶上滑下去。
陈烟雨慌忙要拉住他,宫天青比他更敏捷,一把薅住陈烟雨的头发,陈烟雨吃痛闷哼。
待宫天青站定,才发现陈烟雨一脸怨毒地看着他。
“谁叫你推我。”
陈烟雨心里骂了个遍,咽口气,就他找回阿毛扯平了。
“宫天青,从今天开始,你不要再出现在我眼前,滚!”
那声“滚”字,响彻天际。
阿毛:汪汪汪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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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烟雨用他九万五九千三百一十八根头发发誓,他要是再和宫天青说一句话,他就是傻逼。
姜啸天的请战书还是有点用的。
南大篮球场--
陈烟雨今天穿的没有平时那么骚,打架也不方便。他换了一件黑色背心,上肢的肌肉得到释放,健硕的胸肌被布料包裹,这才是陈烟雨打架的最好状态。
空旷篮球场点着几十只大灯泡,明亮的灯光下,姜啸天带着一群小混混不断凹造型。
“这样可以吓到他吗?”
“姜哥,咱们这样有点尴尬啊。”
“你懂什么,”姜啸天摸摸自已光洁的下巴,“这才叫做团队气势。”
篮球场的门“嘎吱”响了,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聚集到陈烟雨身上。
陈烟雨嚼着泡泡糖走进来,来到他们眼前。
姜啸天:“就你一个人?”
陈烟雨看看空旷的四周:“你别吓我,还有别人吗?”
“你也太看不起我们了吧?”姜啸天握紧拳头。
陈烟雨点了口烟,含在嘴里。柔白烟雾缭绕过这个世间尤物,妖艳失格。
“是你看不起我吧?就叫这么点人?”
“今天可是叫了你老朋友来的。”
“李二狗啊?他来了干什么,白挨打?”
姜啸天愣了愣:“宫天青不算朋友吗?”
“小屁孩。”
陈烟雨放下烟:“打归打,别给小屁孩发难,小心他告他爸。”
姜啸天心想,他心目中的老大哥,在陈烟雨眼里怎么就......
“怎么上次没打爽啊?”陈烟雨灭了烟头,“要打赶紧的,老子快憋死了。”
姜啸天一听“憋死了”,立马抄起拖把就上。
陈烟雨一动嘴唇,姜啸天停了下来。
其他人:?
姜啸天抬起头,额头上粘着一块淡粉色泡泡糖。
“草莓味的,喜欢不?”
“你你你你你你........”姜啸天没想到他会这么羞辱人!
“宫哥来了!”
不知谁喊了一声。陈烟雨随着众人的目光向前看去,宫天青从人群中走来。
那个白衬衫,微分碎盖,琥珀一样双眸的少年,此刻一身黑色,口中叼着烟头,眉宇间的英气逼人,拥有一张认认真真的吊儿郎当的脸。
陈烟雨不觉眯起眼睛。
他好像不认识宫天青了。在他印象里,那个小屁孩无知幼稚,虽然有时候嚣张跋扈,但终归比自已小四岁。
而现在那个站在他面前的人,是多么的深沉,多么的阴鸷。
陈烟雨走上前,盯着宫天青的眼睛:
“你也要打架啊?”
宫天青笑笑,冲陈烟雨美丽的面庞吐了口烟气。
陈烟雨嘴角弯起一个弧度,带着些肆意张扬的滋味,右手摸上他的某处:
“毛长全了吗就打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