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毁约?”宫天青心里想起那一次两人的约定,恍然大悟,一时间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你忘了吗?”陈烟雨心里不舒服,“你忘了吧?”
宫天青只好道歉:“对不起,阿烟,我那天正好在.......”
“在陪沈鸢是吗?”陈烟雨苦笑着,走过宫天青身边。
宫天青一把拉住陈烟雨,将人甩在门板上,支着胳膊围堵住他。
两个人刹那间都有些站不稳,宫天青往前倒了一下,陈烟雨感到他温热的嘴唇蹭到了自已的额头。
陈烟雨呼吸一窒,移开眼睛,绯红却从脖颈下蔓延上来。
宫天青的心脏咚咚咚地跳,手尴尬地放下了。
两个人一时间说不出个一二三来。
宫天青看了陈烟雨一眼,眼前的他已经红透了,郁金香的信息素夹杂着酸甜扑鼻而来。
陈烟雨同样很紧张,心想宫天青应该不是故意的吧?
两种信息素在两人鼻息间缠绕勾逸,那么近的距离。
“那个........”陈烟雨挠挠头。
“嗯。”宫天青也不知道自已在嗯什么。
电话铃声霎时间响起,陈烟雨连忙挣脱开眼前的窘迫,拿起手机接电话。
“喂?”
“小哪吒。”是顾言富有磁性的声音,“你在哪?”
“我在学校。”
“上次问你的问题还没回答我呢?想清楚了吗?”
宫天青从陈烟雨后方凑过来,聆听着手机里的声音。
知道是个男人后,他眼眸瞬间颤动几下。
“包养”两个字将宫天青的神经挑断了,他一把夺过来,打开免提,眼神阴鸷地看着陈烟雨。
陈烟雨错愕着。
“喂?”
“喂?你是谁?”
“我是陈烟雨的男朋友,你不要再给他打电话了。”宫天青狠狠按掉手机。
陈烟雨要抢过手机,宫天青避开他的手掌,一只手掐住他的下巴,厉声道:
“陈烟雨,他是上次要包养你的那个金主爸爸吧?”
陈烟雨一把将宫天青的胳膊打开:“把手机还我!”
宫天青脸上被一片阴影笼罩,如同一座雪山,立挺冰冷,他一把将手机握碎,揪着陈烟雨将他按在床上。
太放肆了,宫大少爷在背地里玩儿暗恋,结果陈烟雨竟然丝毫不知道,反而到处勾引金主包养他。
宫天青不顾陈烟雨的反抗,哪怕他的脸上已经挨了几拳,他找来细锁链将陈烟雨绑在床边的栏杆上。
陈烟雨唾骂道:
“你他妈疯了,干什么啊?!”
宫天青平静地坐在不远处,像是审视着自已捕获的猎物:
“你一点都不乖,为什么,为什么不乖呢?”
陈烟雨的手腕撼动着锁链,锁链哗啦啦地响:
“你把我放开!”
宫天青走过去,伸出骨节分明却又青筋暴起的手掌托起陈烟雨尖尖的下巴,迫使陈烟雨用一双胭脂色的,欠收拾的眼神看着自已。
“等你什么时候觉得自已错了,觉得自已会学乖了,我会放了你的。”
陈烟雨垂下脑袋,他光知道宫天青是个斯文乖巧的小屁孩儿,没想到他会具有这么强的控制欲。
“你为什么要让别人包养你?与其去求别人,为什么不来求我?”
陈烟雨扬起脑袋,叹口气,复又低下,刘海丝缕垂落:
“我告诉你,我全都告诉你,你先把我放开好不好?”
宫天青现在冷静下来了,他很早就给陈烟雨攒着,他想要让陈烟雨变乖,变听话,心里早已种下一个囚禁他的种子,可是刚才真的绑了陈烟雨之后........
他承认,他后悔了,他想过在怒气之巅要收拾死陈烟雨,可是这样干会毁掉之前自已所做的一切,会伤了他的心。
宫天青在深思熟虑后还是决定放开陈烟雨,陈烟雨也就被绑了半个小时,松开手腕的时候,陈烟雨手腕表面的皮肤已经有些磨红了。
陈烟雨甩甩手腕,宫天青接过他的手,帮他按揉着发红的地方:“对不起。”
陈烟雨想想自已这样不明不白地瞒着宫天青干出这一系列事情也太莽撞了,可见宫天青是真在乎自已的。
看着宫天青对自已那一副“我知错了”的样子,陈烟雨也不想生气,他承认宫天青有些这样的癖好着实让他惊讶,自已刚才也打了他几拳,两个人你来我往地还清了。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为什么老需要钱吗?”陈烟雨将手臂抽回来,“我现在就告诉你。”
宫天青认真地听着。
“你没有说错,我上学包括毕业之后工作,陈家给我的钱对我来说绰绰有余,我这么努力地日日夜夜到威佰世挣钱,是想用钱救一个人,包括我把摩托车卖了........”
“你需要多少?”宫天青的眼眸里珠光流转。
“五百万。”
宫天青一句话也没多说,从书包里拿出一张卡片,递给陈烟雨:
“这是宫家集团百分之五十的股份,你需要多少我都可以给你,你不可以再和那个姓顾的有任何联系。”
陈烟雨接过那张卡,卡面亮晶晶的,闪烁着财富的光泽。
“你叫我以后怎么还你啊?”陈烟雨觉得这么多钱,他以后用什么还给宫天青呢?
“你不是要救人吗,先救人吧。”
陈烟雨心里有一种感觉,一股暖流涌上心头,那种感觉不知道是因为宫天青帮了自已,他无上的恩德感动了陈烟雨,还是自已终于可以拿钱去救人了的那种激动。
不管是哪一种情感,他几乎有一种落泪的冲动,但是事不宜迟,他攥紧银行卡,一咬牙,推门而出。
宫天青立马跟上去。
陈烟雨一步不停地向前跑,宫天青在后面跟着。
他们跑出南大的校门,跑出安阳路,跑到天海市海边。
天海市的灯塔附近有一个海滩,每天都有一个海洋生物杂技表演,陈烟雨到那里时,人头已经围满了现场。
场地中心是一个大水箱,水箱中是一个男人穿着美人鱼套装在水里舞动着曼妙身姿吸引观众的眼球。
陈烟雨挤不进去了,他皱着眉头看着水箱里的人,即使这么多年了,他努力攒钱了这么多年也没有放弃过要救这个人出去。
表演结束后,美人鱼被人抱出水箱,陈烟雨大步跨进后台。
琉璃小彩灯装点着镜子,巨大地梳妆镜前是一个男Omega憔悴的脸颊。
陈烟雨的脚步很轻,轻到怕惊动眼前的那个人。
晚香玉嘴里衔着一根烟,用手掌支撑着额头,湿漉漉的发丝贴在他额前,水珠不断滴答在梳妆台上。
他微启眼帘,浑浊的眼睛诉说着疲惫,从镜子里看到身后的一个Alpha。
玫瑰红的头发,胭脂色的眼睛,颤动的瞳孔,无措的双手,迷茫轻声的脚步。
“爸爸........”陈烟雨喉咙有些发痛。
晚香玉转过身,他已经有些老了,即使身材保养如初,但是脸颊上已经有些细微的皱纹,看到陈烟雨时他震惊了。
十多年了,十多年了啊.........
所有人都以为陈烟雨的生父受不了陈默言的家暴,在离婚后选择了自杀,可是只有陈烟雨知道晚香玉没有死,他被陈默言以一百万的价钱卖到了海洋杂技团。
只因为他是一个水母Omega,天生可以在水下呼吸。
陈烟雨从他知道真相的那一天开始,他就暗暗发誓要攒钱将晚香玉赎回来,哪怕这些钱他抢,他偷,他骗,只要晚香玉可以幸福地度过晚年,他坐牢都可以。
只可惜一百万的赎身钱随着岁月的增长越滚越大,陈烟雨感觉自已这么多年成长的每一秒都是煎熬,因为晚香玉离他越来越远了。
他幻想着可以从陈家拿钱去赎晚香玉,可是陈默言很精明,他不允许,并且克扣了陈烟雨应有的生活费。
所以陈烟雨每天要去酒吧唱歌,哪怕放下尊严当男模,只为了那一点微不足道的票子。
现在宫天青给了自已一笔钱,他可以一辈子都去还宫天青这五百万,现在他要带着晚香玉离开这里,离开这个困了他十多年的牢笼。
“阿烟,你怎么来了?爸爸都认不得你了.........”
晚香玉眼底蓄起泪水,随着起身的动作快速淌下,划过脸颊,掉到地上,打湿了地板。
“晚先生,你自由了。”
陈烟雨要将卡交给杂技团的老板,晚香玉却拦住他,摇摇头:
“阿烟,你告诉爸爸,这么多钱你是怎么得来的。”
宫天青恰好赶来杂技团,站在后台的门口没进去,隔着门板听里面的两人谈话。
“我,我借得宫家少爷的。”
陈烟雨望着晚香玉,指尖抚上晚香玉细腻的眼角,抚摸着岁月的痕迹。
“爸爸,对不起,我来晚了。”
晚香玉哭得喉咙哽咽:“没关系,爸爸不怪你,不怪你.........”
“我要带你离开这个地方。”陈烟雨拉起晚香玉的手腕,晚香玉后退一步。
“阿烟,爸爸想和你说一些话。”
陈烟雨坐到椅子里,晚香玉用卫生纸擦了擦眼泪,端起桌子上的茶水喝了一口。
“阿烟,爸爸知道,你心里还是有一点恨爸爸的,为什么当年不把你从陈默言手里救出来,让你白挨了这么多罪。”
陈烟雨静静聆听,他心里虽然对晚香玉带着淡淡恨意,怪他当年没有救自已,可是当年那种情况,晚香玉连自身都难保了,想不到自已是应该的。
“爸爸嫁给陈默言的时候,笑了他整整十七岁,那时候陈默言都三十快四十了,爸爸才二十二岁啊。”
陈烟雨握紧拳头。
“二十二岁,爸爸傻得什么也不知道就生了你和妹妹,爸爸没有做好准备当一个人父,对不起........”
陈烟雨不想怪晚香玉,这样他心里也不好受,他希望晚香玉可以安安稳稳地过日子,毕竟他还流着晚香玉的血。
“爸爸没想到陈默言会对你动手术,爸爸当时只知道自已玩啊浪啊,爸爸真的没有当好一个合格的父亲。”
晚香玉越说越激动,眼泪洒得到处都是。
陈烟雨摇摇头:“爸爸,这么多年了,我不也活得好好的,没有缺胳膊少腿,这就挺好了,我不敢奢望那种幸福美满的生活了。”
陈烟雨心里对于美好想也不敢想,他什么都没有,知道自已不该去想那些根本没有的。
“爸爸给你留了十七万,在工资卡里。”
晚香玉站起身,拍拍陈烟雨的肩膀,忽然弯下身子,一口鲜血喷向地板!
陈烟雨听到动静转头一看,晚香玉脱力地倒在地上,乌黑发丝掩住了半边脸颊。
他真的很美,嘴角洇着鲜红血迹,脸上犹如残阳落山的凄美。
就这么美的人,却在几分钟前喝了毒药,做好了最后的告别。
陈烟雨扶着他的肩头,大喊:
“宫天青!”
宫天青推开门,鱼贯而入,看到地板上的一切,立马呼叫救护车。
晚香玉的身体不断痉挛着,瑟缩着,他面如死灰,毫无生机,眼看大限将至:
“阿烟,真的对不起,爸爸真的对不起你.........”
陈烟雨感觉心脏被一只无形地大手捏着,喘不过气,他想呼喊,口中如同堵着一团淤血,咸涩难言。
“爸,爸........”
他轻轻地呼唤着。
“不要丢下我啊,好不好,不要丢下我........”
陈烟雨摇晃着晚香玉,晚香玉同样抓着陈烟雨的衣角,眼睛里的泪水打湿了衣领。
“爸。”陈烟雨抱起晚香玉跑出后台,“我要带你去医院,你坚持住,坚持住!”
闯开人群,陈烟雨顾不得一切地往外冲,他刚跑出杂技团的大门,晚香玉一个颤抖,嘴里发出细若蚊呐的声响:
“阿烟,阿烟.........”
陈烟雨站住脚步,他知道没有希望了,就算救护车的鸣笛声近在咫尺,他也知道一切都晚了。
“阿烟,阿烟.........”
晚香玉勾起嘴角,轻轻叹了口气,仅存的一口气霎时消散。
什么也没了。
夕阳镀在他的脸上,他闭上眼睛,用最后一点目光看看世界和陈烟雨。
撒手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