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不幸的消息。
柴善嘉逃了,但没完全逃掉。
因为临近倾晞园时,她正身残志坚,用着最后一点体能拼命捣腾腿呢。
就得了个莫名其妙的消息,说是她本人?桀骜难驯?不服管教?路过花园泼了无辜继母一头一脸的汤???
完了就得了个来自荣寿堂的闭门思过处分。
真是离了个大谱!
这事离谱在两个方面。
第一是完全与事实相悖,可以说无中生有、无理取闹。
第二她明明快得就像一阵风!!!
为什么来自荣寿堂的,理论上应该由钱妈妈回去汇报,郭梅娘那边的人或者郭梅娘本人添油加醋,然后老太太做出裁决,再然后派人分发处理意见。
这个过程这么曲折,结果到底是为什么能在她进院子门以前抵达的啊?!
这不合理吧?
柴善嘉气哼哼的进了屋,迎面撞上凌小八,不等对方说话,直接道:“明早开始,加大运动量!”
凌小八既惊且喜,还要说什么,又被略过。
柴善嘉累得没心情吃喝,直接进了卧房……
哦豁!
老太太是懂惊喜的。
此刻,柴善嘉的卧房内,豆蔻豆花都在。另外就是荣寿堂里除钱妈妈以外,最得老太太欢心的丫头,名叫小火儿的,正站在圆桌边。
而同时,床榻上、桌子上,铺开了满满都是老太太给柴善嘉新制的成套的春衫,还有各色钗环头箍、珠珠链链。
乍进门一眼看去,眼睛都被晃得睁不开。
小火儿含笑立在桌边,俏生生道:“这些都是老太太专给大姑娘您预备的,衣裳是婵娘子亲自裁的,首饰是‘玉生香’的大师傅打的。
只等四月初八正日子,早上带您去慈恩寺拜佛烧香,下午坐彩棚看景,晚上还有素斋……”
柴善嘉忙道隔日要去给老太太道谢请安,东西都很喜欢云云。
谁料,小火儿却摆摆手道:“大姑娘不必道谢去了,这几日就好生留在院子里吧。”
柴善嘉这才恍然,原来不是处分下达得快。
而是郭氏闹这一出,早在老太太预料中?
所谓的“闭门思过”,也是郭氏闹这么一场,目的为何虽还不清楚,恐怕她不肯轻易干休。
遥想郭云仙当时,夜半给她开窗掀被是为叫她生病,腾出赴宴的位置来,也为了肆无忌惮的“取用”她的首饰。
而郭梅娘今日在花园闹的这一出,见面扯衣裳,强行灌冰饮什么的,又能是为什么?
大概是为……浴佛节敬香时柴老太太身边的位置?
为观景看演出时彩棚里靠前的座次?
可是这些,又要给谁?
郭梅娘依旧不死心啊……
……
……
与此同时,被郭梅娘惦记着的娇小身影,此刻正捻住斗篷帽沿,垂低了脑袋从九曲拱桥上一步步踏下去。
乌沉沉的夜幕下,裹着斗篷的少女转过了一道弯,向前十数步,到了一茶棚,穿堂而过,自后门掀开帘子又走出去,直走到了玉带河临近桥边的一处河滩上。
此时,正有一身材瘦削的黑衣人负手站在河边。
郭云仙迟疑了一下,随即轻挪脚步上前,怯生生开口道:"你……说过会帮我,可如今我亲事都定下了,你是骗我的?”
夜幕下,河水无声,粼粼泛着银光。
黑衣人缓缓转过来,脸孔因背光的关系看不太清,只露出一点鼻尖。
他“啧”了一声,漫不经心道:“那你想我怎么帮你呢,小美人儿?”
郭云仙不知为什么,这是她第二次见到这个黑衣人,对方明明也没对她做过什么,她却天然的有点怵他。
回他话时,她也不敢直视对方,只低头嗫嚅着道:“那……浴佛节乐舞,为何不能多我一个?”
黑衣人短暂的沉默了一下,再次转身对住玉带河,喜怒难辨道:“那可不是乐舞。
天魔与魔女作此勾当,是为成就佛陀,一场修行罢了。你去凑这热闹,不怕红颜白骨,刹那成齑粉?”
“我听不懂。”郭云仙眨巴着眼睛,可怜兮兮道。
黑衣人吃吃发笑:“那你能懂什么?痴儿。”
郭云仙思忖了一会儿,见黑衣人不再理她,主动凑近些,扯住了对方衣袖,摇了摇道:“我不懂,但只要你肯帮我,我做什么都行。”
黑衣人未出声,只是视线垂低,看向了她扯住他的那一点点衣料。
只这一眼,便叫郭云仙像被火星子燎着了一般,倏地撒开了手。
黑衣人意味不明的哼笑一记,偏过身体,反而凑近郭云仙耳畔,低道:“世人皆想成佛,想早登极乐彼岸,可是,你又怎知你心心念念想去的地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所在?”
郭云仙似懂非懂,十分心焦,又不敢发作。
黑衣人并不管她,任由着她急,也乐于看她只能钉在原地。
“呵。”
……
……
翌日早起,柴善嘉完全忘了自已昨日对着凌小八发下的“宏愿”。
开玩笑,昨日一整天她都在奔波,差不多把南都城都犁了一遍。
临近黄昏还去找丁巧姑,而后回到府中,又因郭梅娘发癫绕着花园跑了半圈。
今天别说起来加大运动量,她腿都抬不动,四肢绵软如灌了醋的面条。
不想动,根本不想动!
挖机来铲都铲不太动……
“姑娘,老太太叫您去一趟荣寿堂呢!”
“嗯?”柴善嘉支棱起来一点,狐疑道,“昨晚上不是不叫我去?怎么一会儿叫去,一会儿不叫去的?”
豆花神神秘秘凑近,拢着手小声道:“大太太在荣寿堂唱上啦,还揪着您昨晚上给她泼汤不依不饶呢!
按说钱妈妈当时也在场,这么闹下去有什么意思?”
柴善嘉四肢摊平,躺在床上,呆滞片刻,伸直胳膊道:“拉我起来。”
豆花忙上前抱她胳膊,使劲拽,边拽边道:“姑娘,您这样去荣寿堂怕要吃亏,不然,还是把我们都带上吧?”
柴善嘉多少沾了后世的习性,有点独。出门当然也带人,但不带多,一次顶多两个。
一个凌小八还相当于没有。
若是在家中,就只带一个,纯粹搭个伴。
然而郭氏上场胡搅蛮缠这种事,屋子里几个瓜田里的猹都想去。
柴善嘉无语。
她是看在昨晚上一屋子金灿灿、明晃晃的份上,不得不去参演。
可作为泼汤当事人,被荣寿堂传唤,带上所有丫头一起去算什么?
想打群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