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丝线弥漫在空气中的缘故,玻璃破碎的声音清晰而显得失真,短短一瞬如同在月隐庄的里世界一般,被拉到以永恒为计量单位的地步。
就像T252想的,庄是活的,是有思想的;有自已的意识,就意味着……
它会疏忽。
末,这一斧,我可就挡下了。
绵长的碎玻璃声以九怪剑与玛格纳斯碰撞的声音为终点,戛然而止;大抵是没有想过T252的乱入,大抵也多少被这一遭喝住了,没有过多的缠斗,就好像在走过场,末往后退了几步,任由T252怀抱着濒死态的幻丝。
末只是把粉色软体的玛格纳斯拄在地上,分明默许了她的所有动作。
不稳定的关系宛如月隐庄的玻璃一样捉摸不透,诡秘的气氛盘桓在月隐庄南的上空;这里细水潺潺,这里有花草扰动,伴随着令人迷颓的香味。
一分钟前,这里是一座墓园。
现在,这里是幻丝的取死之地。
“你是冲我来的,对吧?”T252抱着幻丝扭曲变形、只有微弱浮动的身体问。
丝线质的身体一旦本身受到伤害,很快就会变成这样极度不稳定的状态,这是塑形类法术的“肉体死亡”——她所熟悉的幻丝正在死去。
除了向施害者声讨以外,此时此刻她什么都做不到。
“对不起啊,本来我应该能杀了他的。”幻丝微弱地吐着气息和字词。
“如果可以让你好受点的话,等我带你走好吗?”T252轻轻抱住她。
“你原来……连保护身边的人都做不到吗?”末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平淡,似乎在谴责,似乎在怀疑,似乎是在嘲笑,在讥讽,开膛破肚的挖苦,鲜血淋漓的提问。
长期生活在墓园的人,死亡不会再带给他一丝丝波澜;T252截然相反,极少见证生命逝去的她需要竭尽全力才能控制住自已的情绪。
幻丝的身体在变模糊,连远处末的位置也变得模糊了;T252忽然地发现自已在哭。
“哭泣,哭泣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你的泪水不能拯救世界,你的胆怯懦弱无能与盲目的自信,只能够带来更多的死亡与悲痛;”末走到旁边,他的身后是一块看不清楚署名的墓碑,“世界的颠覆者,你明白了吗?”
颠覆者,T252听不懂。
“你在和我说话,是吗?”T252挤出一个颤抖着的微笑,不知名的致命情感萦绕在她的心尖;幻丝竭力伸出手搭在她的肩上,她依旧是抱着幻丝。
“你手里的那把九怪剑,十次,二十次,三十次,这把剑不停地被返还到我手上——我由衷希望我可以被乱入一些不同的生活,你最好知道,这把剑还能不能归属你,归属戴尔,就看这一战了。”
她拿起了九怪剑,站起来,还能用托着幻丝的手剥下糖果的包装纸喂给她吃。
九怪剑响应了她的号召,变化。
一把如恶龙般狰狞的两米深蓝色大剑,划破了坟场的夜空。
“啧,颠覆者诶,”发出一声感叹,不知是看着揽着幻丝的T252,还是看着那把不祥的剑,仔细想来末似乎是啐了一口。他甩出玛格纳斯,武器平和而狠厉,“只有一只手,你打算以这种姿态来和我战斗吗?至少我会把你们埋在一起。”
玛格纳斯,那把剑发出如末一般低沉的声音,不过是不知所云的嘶哑低鸣。
它是活物吗?
“如果你死在这里,一切的合约也就通通解除了;此后,我自会带着这把被诅咒的剑远走高飞……我还应该在糖里下点毒才对。”
玛格纳斯挡住一部分的末身体的阴影处,短短一瞬闪过暮年老者的皱纹。
T252抽搐着,胆怯和紧张,夹杂着兴奋和激动,脸上不自觉地挂上不知所谓的微笑。
她知道末是相当危险的对手。
不论是瞬间传送、幻觉制造还是那变换自如的武器、捉摸不透的心思,都是可怕的杀招;幻丝是幻丝,T252是T252。幻丝应付的来的招式,T252甚至可能出现新的问题。
然而十几年的训练结果也不是虚设的。
河流从她脚下游过,树木在她身边繁茂,幻象包围着他们。
“这里曾经流过一条河,可是清泉早就已经被阻塞了。”
末红色蓝色的异色瞳眼睛,说什么话也不肯表露多出一丝情感。
而T252,是强大的改造人,也是留有人心人性的人。
“我不管你是什么东西,和我会有什么关系,对我抱着怎么样的态度,又打算对我怎么样……既然你没有要停下给我创造苦难的意思……”足足两米来大的九怪剑,带着满是狰狞的獠牙,将幻觉并着墓园死亡压抑的气氛——全部斩断。
“我将奉陪到底。”
甜酱拿起卡祖笛,咿咿呀呀吹奏出空旷而紧密的多变音符;落地不超过30秒,战斗一触即发。
“那好,考核开始。”
眼前棱角分明的方形人影只是一下甩刀,玛格纳斯便立即拧做一股修长的刺剑,然后这对组合就以百倍雨后春笋的速度不留情面地攻入T252的攻击范围。
T252虽然怒不可遏,但是终究不是怒火攻心失智的状态,她相当清楚,这家伙想要利用自已重剑的动作笨重,在被击中之前率先拔得头筹。
尤其是在自已还有半边身子用来护着幻丝的状态,不出三四个回合就要付出代价了。
昔日餐厅横飞的弹丸没有攻陷她,先前的夺目浪潮没有淹没她,此时此刻的一点危险自然也不会攻陷她。
T252一开始是那么想的。
二者的距离本就只有五块石方碑相隔二十米,末以肉体发力,畸形伸展的剑锋达到她面前几乎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在T252压下重剑意图去压碎那伸展的渺渺一根时……
被砸碎四散的玛格纳斯宛如拍岸击中岩石的浪花,很快的以毫不减弱的威力放射到四下,用一个又一个刁钻的角度迂回攻击着,钻探每一个角落,宛如在空中迸裂的水花。
重剑终究是重剑,要抵住一面的攻击已经到了极限,不难想的,三两棘刺不留一点情分的陷进T252的皮肤刻骨铭心的痛楚冲刷着她左臂的每一缕神经。
苦痛也令T252清醒了许多,她忍着疼痛后撤跳去,单手抡动重剑——伴随着恐怖的振鸣声,震碎了玛格纳斯增生的羽翼。
T252检视自已的皮肤……在接触了玛格纳斯以后,伴随着皮肤的溶解异化,被侵蚀的皮肤就全然失去了令她引以为傲的防御力,变成了剑周身附着着的那种粘糊物。
物质转化,这玩意对她自已的压制力比看起来还要可怕。
T252的身体有高强的物理防御,但是面对这种不讲道理的破甲攻击,那一点用也没有。
总而言之,要打倒末,你就不得不重拾战斗闪避技巧,确保自已不要和玛格纳斯有过多接触。
得在他把武器呼出的时候极速靠近……这个T252很清楚自已做得到。
似乎顺应着什么,遍及远方的玛格纳斯剑身收缩回去,重塑成一把带环砍刀,末高举玛格纳斯,令玛格纳斯在空中转起了圈,快到出了残影一样的东西,许多粘糊伴随着离心力作用飞散出去;待末边走边靠近,T252才发现那并不是什么残影。
似乎是已经看破了T252的打算,末操纵玛格纳斯在挥舞中延伸,如同体操丝带一样把他围绕在了轴心位置:这一举措形成了一个几近完美的圆球。
圆球延伸出许多次生物,现在如同一个巨大的指尖陀螺,而且这玩意卷过来了。
这可把T252整不会了。
在她考虑如何在刀光剑影间取得优势的时候,末直接用剑搓了战斗机甲碾过来了。
不是,这还打什么?
T252撒腿就跑,无节制砍伐树木的声音和岩石崩毁的声音始终荡漾在耳边,没有靠近却从未走远,仿佛有一个巨大的什么在碾碎一切——的确如此;不得不说,这是她在绿化植物上跑的最快的一次。
“T……252,你需要我的力量吗?”幻丝的声音微弱而空荡。
幻丝从旁揽住T252的肩头,她的身边一片化作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