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录点0年11月4日,阳光散进龙石森林茂密绿叶的缝隙里。
榫卯结构的房梁木墙,交错繁杂,让这座在外面看宏伟无比的大庄子,算上阁楼其实也只有四层。屋内原本是有着淡淡的木香——都是些质量不俗的木头,而此刻,却被相当刺鼻的另一种味道取代了。
那是早餐,或者说它应该是早餐。
“咯,拿着。”早餐桌上,咣当一声,没有铺垫,没有预备。
没有仪式,没有任何寒暄,T252是真想不到,这把汉斯一直念念不忘梦魂萦绕、挂在嘴边的“神器”会在满是油污以至于有点发粘的早餐餐桌上进行的交接,对面那方,末的手上还拿着一坨不知道什么紫色物质摆弄,随手就把九怪剑递出来了;而唯一的这一“神圣时刻”第三方见证人是——在一旁筷子都不动,抱怨烧糊的饭菜难吃的幻丝。
“你们也不能怪我啊,”末耸耸肩,“我基本上尝不出味道!”
这一桌不可名状的饭菜确实难吃,色香俱无,味……实在不愿再去细细描绘,连餐厅后面的厨余垃圾桶都未尝有那么可怕。T252极为勉强地从碗里盛出一团黑乎乎的糊状物,随之而来的是扬起的刺鼻焦味,惹得她皱起了眉头;而这草率至极的交接仪式,也是给了T252又一个措手不及。
“没有什么要说的吗?”T252犹疑地看了一眼末。
“哦哦,稍等,那我想想吧。”
这家伙说的是“那我想想”而不是“让我想想”。
他这是希望咱无师自通?
末敷衍过去不再理会,T252只得又看看手上的宝剑:映入眼帘,这剑的两侧刃口整个都是深蓝色,蓝得发怵,似乎还有微微荧光;剑面浑然一体,这里反倒是没有一丝丝光泽;似乎就是……把全部的力量聚集在两侧刃口处了一般。T252把手指在刃口轻轻碰下,下意识就给人一种巨大的胁迫感,似乎只是擦过就会割破一般。于是T252小心地伸出了手。
“好痛,你干嘛!”幻丝苦恼地抱着头,愤愤不平地张开嘴就要去啃T252,没错,啃。T252也放任她埋头在自已的手肘内侧,没说什么话,非常随意地轻轻亲一口,就准备进行下一步了。
“你们也关心一下单——身——人士的需要好吗?”甜酱故意扯开嗓子拖长音咒骂道,“我可是到现在找不到哪——怕——一——个——真——心——爱我的人呢!”
对她的抱怨唯一做出反应的,似乎只有末嗤笑了下;然后甜酱的椅子腿突然断掉了,就好像遭报应一样。
遭报应了。
T252一只手摁住幻丝的脑袋,左手把那一缕白色的发丝搭在剑刃,轻呼一口气,一撮发丝直愣愣纷纷断成两截。
“我的头发啊啊啊!”幻丝开始在她怀里撒泼。
“好剑好剑……”见此,不由得衷心一声惊叹,T252见过的上一把真能有此威力的武器,是汉斯的那把龙人族用红龙鳞锻造的红斧头。龙人是没有铸剑工艺的,他们的体型不适合用剑;而这把剑,如此这般细致入微的鬼斧神工,也不知是哪族的能工巧匠。
“好贱啊你!”T252把幻丝摁在桌上,把她从自已身上剥离开来。
“就是人族。”跌落以后不知何时出现在旁边的甜酱发话了,面对T252的惊异,还笑着补充了一句:“谁言人族无大帝?”
嗯……看来这家伙不是认真的。
T252索性不多想,再往下看,最先提到的应当是这握起来极其顺手的剑柄,上面致密地雕刻着一道道沟壑,极其贴合手掌,仿佛是和T252的手榫卯在一起了一般。大概正是这设计功劳,她自从握上去,就觉得冰凉的触感下,一股幽幽的神气沿着手臂,钻入血液隐隐传来,漫入全身,好像此刻一抬手便可斩断任何事物一般;T252闭上眼,只觉得仿佛看到了宇宙星河一般,连心境都变得广袤了起来。
明明是闭着眼,此刻却比睁眼看到的更加震撼。
最先是看到周围,自已、幻丝、甜酱、餐桌、末;然后又感觉扩张开来,看到了一间间房间,房里的每张床,每个柜子,每盏吊灯。极快的速度,又以自身为中心扩张开来,天上地下,很快就可以看见整座月隐庄的大致结构了——密集地令人头皮发麻。
道路不断延伸,T252很快就似乎能看到整座龙石森林的一花一木、每一粒沙土了。
全世界以细致入微的方式刻画在T252眼前。
这是一种难以言说的独特视角,据说鸭子可以看到360度的周围环境;而现在T252看到的则是以自身为中心的一整颗球体!得益于T252作为改造人,先前也见识过不同视角带来的怪异感,对这一切的怪诞还可以接受。
一切都那么细微而清晰,T252已经可以看到最深邃的地底的异动,还可以看到宇宙中飘浮的每一颗陨石。她可以看见钢铁的森林,也可以看见肆虐的孢子;疯狂的人们,海底的躁动。
这些都是这个世界上此时此刻在发生的故事吗?
还有一点令T252感到疑惑。
银河系,银河系在哪里呢?为什么自已看到的,只有冰冷的宇宙光芒?
T252没有多想,她唯一想到的合理解释是因为自已没有学习天文知识。现在,她的大脑正全力应付着这一切的一切——整个“太阳系”在她眼前展开,包裹住了她;只要她想看,就好像没有什么可以遮挡她。
此刻,T252仿佛不只是与剑合为一体了,而是与世界合为一体了。
只可惜这阵神气似乎生怕被捕捉到一般,昙花一现,很快就觉得与平时无异了;T252从梦中回到现实,任凭再怎样翻来覆去地端详,都再也没有先前的感觉了。
事实上,这也意味着她已经和九怪剑人剑合一了——非常方便,不需要你再做任何仪式。
那么还是看看这个护手吧,银色的中式龙头纹样,龙鳞分明,和蓝色剑体搭配和谐融洽,宛如夜间月色下波光粼粼的海面。龙口大张,露出口中的灰红色龙珠来,伴随着清冷的荧光;龙角龙须后摆,绵里藏针,轻盈地构成了另外半边结实可靠的护手。
T252轻轻挥舞两下,剑很轻巧,就像前面判断的,是一把好剑。
她很想再拿些什么试刀,但是餐桌礼仪显然也是很要紧的。
她看向末,可是末没有再说话。
莫非他有什么心事?
T252吃着烧糊的粥,耐心等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