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晓得外公所说的服用朱砂是什么意思,这些年日积月累的和他学那些中医知识,对于药理自然也很熟悉。
朱砂又名丹砂,位列神农本草经第一味中药,书中记载,丹砂味甘,主身体五脏百病,安魂魄,杀精魅邪恶鬼。
外公刚才说我魂魄不稳,让服用朱砂正应了安魂魄之用。
只是这服用朱砂既极有讲究,一次至多服用一小拇指甲盖挑起少许,用流水飞三次服用。
这服用朱砂之水切记要用凉水,万万不可用高温滚烫之水。要知道这朱砂遇高温便会化成汞,也就是水银,服之有剧毒,会要人性命。
这些我都很清楚,我只是不知道外公会给我拿什么东西让我带着,是何物件竟然可以让刚才那恐怖的阿飞不要再来找我。
不一会儿外公便从他的屋子拿出了一个用黄纸包裹着的东西,那东西大概有我的拳头大小,呈四方形,就和那种外公用的砚台差不多。
外公将那东西外面的黄纸打开我便看清楚那是个什么东西,似乎像是一个木质材质的印章。
“爹,这东西你怎么能让他拿着,这么大的东西万一弄丢了可如何是好?这可是您师傅留给您的东西啊。”
我的父亲显然认识这东西,而且这东西对于外公来说极为重要,不然父亲也不会生怕我把这东西给弄丢了。
“不给他怎么办,那阿飞现在成了枉死鬼,若执意要找穆崽子当替身必然会害他,虽然无人带他他进不了这屋子,但谁知道他会不会想办法进来?
而且你看穆崽子这样,隔着屋子都能被他的阴气影响,万一被干扰迷惑走了出去咋办,到时候来不及救岂不是坏了我外孙的性命?”
听到父亲的话外公冷哼了一声而后便将那方印章递到了我的手上,说来也怪,拿起那方印章我便感觉到自已的身上似乎没有刚才那么困乏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
“若是出门必须带上这印章,若不出门就放在枕头旁就行,记得别弄脏了,等你妈回来再说。”
外公嘱咐了我一句随后脸上露出一丝恼火,而后叮嘱我父亲看着我便去为我准备朱砂。
这个时候我才发现母亲竟然不在家,寻常入夜之后母亲是不会出去的,如今不知道去了哪里。
无奈之后我只能询问父亲,同时想知道在我溺水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原来就在我溺水之后另外两个去找人的小伙伴也找到了先前那个放羊人,好在他正好在那附近让羊饮水于是便很快赶了过来。
按照那个放羊人的说法便是那个时候我正在那里扑腾,水已经快将我整个人淹没,他过去拽着我便将我拉了上来,顺带着把拽着我的李威也带了上岸。
至于阿飞他不知道,如果不是另外两个孩子告诉他还有个人他都觉得就是我们两个溺了水。
只是那放羊人也不会潜水,听到这事之后连忙打发我的那两个小伙伴赶紧去他们村叫人,叫到人之后赶紧回我们村找那阿飞和我以及李威的家里人。
我和李威还昏迷着,他也不知道我们如今是什么状况,最为重要的是水里还有一个,看样子是没救了,所以必须赶快通知家里人来。
就这样那个放羊的大叔守着我们,为我们松了裤子,然后按压肚子让我们将肚子里的水吐出来,这是农村对于溺水之人简单的急救方式。
之后那两个孩子便按照放羊大叔的嘱咐去做,等到他们回村子里叫人之时我父亲刚好听我母亲的话出来找我。
听到我溺水的消息父亲来不及告诉家里人便赶快向着小龙汶赶来,等他来的时候离这里最近的那个放羊大叔的村里人早已经到了。
他们叫了村子里两个能马马虎虎潜水的后生在那里找阿飞,而另外找了医生看我和李威的情况。
父亲来的时候那医生已经给我和李威看过了,我由于溺水时间不长所以问题不大,而李威则情况不是很好,由于溺水时间太久不知道能不能醒过来。
之后的事情便是等我醒来,然后我醒之后叫嚷着那大树后面有人带走了阿飞,之后便又昏迷过去。
父亲带我回来的时候李威的父母也准备将他送去医院,但就在抬李威上车之时发现他的胳膊上有一个乌青色的手印,那手印很大,明显是一个成年人而非阿飞那个孩子的。
“这事看起来极为蹊跷,加上你说有人拉你们下水,后来又说阿飞被人拖走了,这样一来那里的人便都不由犯怵。”
父亲担心我害怕于是说了当时的情况后便不打算说接下来的事,但我很想知道阿飞和李威如今的情况,于是便询问父亲。
另外我便是询问我的母亲去了哪里,不知为何,我总感觉母亲在的话我会很安心,尤其是遇到这种邪事她定然能掌握。
“阿飞那孩子命苦,到现在还没有找到,在水下这么久自然不可能有命在,李威那孩子去了医院查不出问题来,但就是昏迷不醒。
这不他家里人估计是听你李叔说了啥,然后来请你外公,但是你母亲说这病得他去,于是便和他们去了医院。”
父亲将后来的事都告诉我,而我沉默不语,只是紧紧握着那方外公递给我的印章。
“你别担心,或许只是你溺水之后留下的后遗症看错了,哪里有那么多的鬼魅,吃点东西早点睡吧,睡一觉起来就好了。”
父亲安慰我道,他向来对于这鬼神之事没有那般相信,也不想让我被这吓到。
但我其实很清楚,刚才我看到的并不是看错了,而那阿飞溺水也绝对不是他自已不小心下了水亦或者其它的意外。
这一切应该都和那大树后面出现的那个人影有关,我就是看到他阿飞才自已向那深处走的,而且水下明显有人拉着阿飞不让我们救,就连我们也差点完蛋,这绝非什么意外。
但如今我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寄希望于外公给的这个印章,希望它可以让我不再看到那恐怖的阿飞。
“来,喝了吧,你妈也是的,自已的娃都成这样了,她却说你没事,还说什么这是你总会面对的,一天神神叨叨,你可千万别学她。”
没过多久外公便端着碗进了屋,他一面将手中的朱砂交给我一面数落着我母亲。
外公虽然如今不再阻止我母亲给人看事但却也没有那么支持,对于我母亲教给我那套修行方式更是看不惯。
我和父亲对此自然无法吭声,只能一个人装聋作哑,一个人默默将那朱砂咽下去。
不得不说这朱砂确有奇效,我喝下肚之后没过多久便感觉到小腹之中开始暖暖的,然后原本头昏脑涨昏聩的那种状态大减,肚子里也开始感觉到饿了。
在这之前我脑子里一直是胀闷闷的,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浑噩的状态,动都不想动一下,更别提吃东西了。
之后外公听到我说饿了便去给我弄吃喝,而父亲一直陪着我在屋,安慰的话居多,斥责的话要少一些。
这便是我和父亲比较亲近的原因,从小到大父亲对我总是宽容和疼爱居多,而母亲和外公对我则要求更为严厉一些,约束也会多一些。
吃过饭之后我一直没有什么睡意,也不知道是不是昏迷久了的缘故,即便是到后来眼睛有些困了但却已经难以入眠。
一直到晚上十一点多母亲才回到家里,回家之后她第一时间便到了我的屋内看我,看到我身体无恙后她也是松了一口气。
“你外公这宝贝一般不轻易示人,如今竟然都拿出来给你了,看起来你的面子真是够大了。”
母亲笑着摸着我的头随后从身后的包里拿出了一个红布包在我身上滚动,由头到脚,从前到后依次滚过。
“这是神道香火,你身上的阴气入骨,我得给你消消才行。”
看到我和父亲疑惑的眼神母亲笑着解释,至于什么是神道香火我们自然不得而知。
“神道香火便是祭祀仙神焚烧那供香后的香火,这东西祛除身体里的阴气极为有效,比丹砂来的更为迅速彻底,我刚从县城边上的庙里取来的,费了不少劲。”
母亲显然读懂了我和父亲严重的疑惑,于是开口解释道。
“原来是香灰啊,对了,你去看了看李威怎么样了,人医院都治不了你去逞能干啥?”
父亲并没有阻止母亲的动作,对于母亲这种行为他早已见怪不怪了。
“难办,李威这孩子的魂被别人扣押了去,找不到魂怕是醒不过来了。得亏我让这孩子日日练习那养气之法,如今他虽然伤了魂魄但却没什么大事。” 母亲摇了摇头而后看着我把脸拉了起来。
“和你说了多少次,不要去那池塘玩水,不要去危险的地方偏不听,要不是现在看你病着,我非揍你小子不行。”
母亲一边训斥我一边将那红布包裹着的香灰收了起来,随后她拿起我枕头边上的印章去给我外公送去。
经过我母亲这一番操作之后我原本还有些困乏和昏聩的身体竟然完全恢复了正常,等到她再次回来的时候我便哈欠连天有些困了。
“赶紧睡吧,明天还得和我去办事呢,放心,我在院子外放了些东西,那阿飞的魂再也不能进来了。”
母亲叮嘱我让我赶紧睡觉,而后她又让父亲也回屋去休息,晚上由她陪着我。
听到母亲的话父亲倒也没有再犹豫,他知道母亲还是有一些个办法的,对此便没有太过担心。
一夜睡得确实极为安稳,而我依旧是按照母亲教的的那种方式入睡,被母亲叫醒的时候正睡得香甜。
强行被母亲从被窝拖起来吃了饭之后又开始让我按照她教的动作练习,这一次她倒是亲眼看着我练,这倒是有些稀奇。
自我完全学会这套动作后她便很少会亲眼看着我练,只是偶尔会看我是否偷懒,像是今日这般在我记忆中已经很久未曾出现了。
“如今你是否可以感觉到身体里有气出现?”
在我练完一套她教的动作之后便回去吃饭,在饭桌上母亲如此问我。
“今天没有感觉,但昨日我快要被阿飞他们扯入水中的时候最后好像感觉到小腹之中有一股暖暖的气往头上涌,之后便昏了过去。”
我咬了一口包子然后含含糊糊开口,生怕母亲因为我去玩水的事再次找我秋后算账。
“那就对了,你以为要是没有那气你和李威能活下来?现在怕是早就和阿飞一样被人打了替身泡在河底了。”
母亲白了我一眼随后叹了口气,显然阿飞的死让母亲也显得有些难过。
“什么是替身?听我爸说李威还在医院,他怎么样了?”
我两三口将手中的包子咽下去随后有些担忧地询问,毕竟我们是一起去河里玩水的,现在他们出了事我的心里也有些难过。
“李威的魂被那小龙汶的东西扣住了,魂魄不归人是醒不来的,再过上几日就会死了。”
母亲一边收拾桌子上的碗筷一边开口解释,而我自然不是那么相信母亲所谓的魂魄被扣。
这东西说的那般玄幻,而我上学的时候老师总是说要相信科学,长久的这种教育之下让我一直半信半疑,即便是经历了昨天的事依旧让我难以相信这些。
想要完全改变一些固有的观念是极为困难的一件事,需要长久来一场与固有观点的否定和解析,如此才能说服自已不要自欺欺人。
“至于替身嘛,说起来其实很麻烦。有一句话叫做真法难闻,人身难得,意思是真正的道法或者佛法你是极为难以见闻到的,而投身人身也是极为难得的一件事。
据说上善者方投身天界,中善者为富贵人身,下善者为寻常人身,有小恶者在地狱偿还恶果方投身为人,中恶者入畜生道,大恶者入无间地狱受极大苦后方为畜生,之后再历尽万般苦楚方为贫贱之人。
又有说动物精怪修行五百年方成人身,人身可为人,为鬼,为仙神,自是难得。
如此难得冥冥之中自有天意,那些不珍惜人身而枉顾性命自尽之人便永无投胎之日,日日受自尽之时那般苦楚而无可解脱。”
说到这里母亲暗自低头念了一句善哉,之后神色有些不忍,似乎对此感到极为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