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外公并不想母亲整天神神叨叨给人看事,亦或者教我一些东西,但道长话说到这里,那他也并非迂腐之人,如此一来便只能顺其自然了。
之后就真的顺其自然了,外公回到家之后便不再管我的母亲,而我的母亲虽偶尔也帮人看事但却极少,并非谁找到家里她都帮人看,更多只是一种随缘行事。
只是在教我这件事上一直未曾放弃,起先是那种睡觉方式,在我一直做了一年之后终于掌握了其中的诀窍,以至于后来即便是没有母亲的监督我也依旧会那般入睡。
原本以为终于可以放松一下,但随之而来的却是另外一种折磨。
她开始让我每日晨起一个钟头练习几套动作,而且是早上五点左右。要知道对于小孩子来说那个时候正是酣睡之际,能够睡到自然醒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可惜我早早便没了这项幸福。
基本上每天在梦乡之中母亲便会把我强行叫醒,而后在我不情不愿之中带着我到乡野的河边教我对着还未升起的太阳练习一套动作。
开始之时她会给我演示,之后便会一步一步给我讲解那些动作的步骤。比如什么时候手肘要伸直,什么时候握掌变拳,何时弯腰望向自已的脚后跟。
又比如她还教我一些呼吸吐纳之法配合这些动作,起手式之时要将气海之中的气满满往上提,手如弯弓拉满之时要将胸中的气长长吐出似箭矢而出。
这期间可以提一句,我对于外公的中医之术幼时便极为好奇,继而极为感兴趣,所以在五六岁便开始在外公的指导下背一些中医之中的歌诀。
什么肺寅大卯胃辰宫,脾巳心午小未中;什么中府云门天府诀,侠白尺泽孔最存;等等这些关于时辰对应五脏六腑以及各种经络穴位的歌诀那个时候我便已滚瓜烂熟。
如此一来母亲教我做这些动作的时候,什么时候提气在那个穴位我都很清楚。
但清楚归清楚,我压根就感觉不到什么气,只能照搬母亲的要求动作去做那套动作,当然呼气吸气我还是可以做到的。
在这期间我当然告诉母亲我根本感觉不到什么气,但母亲告诉我照着练就行了,以后自然会感觉到气的流动,当时我还不知道母亲的意思。
就这样我便日日按照母亲的要求练习那套动作,晚上又按照她的要求入睡,长此以往下来我的身体得到了莫大的改观。
自我上小学一年级以来我便再未曾病过,而且即便是早上起的那么早也从未感觉到身体匮乏或者是累的不行,照样乐此不疲地和同村的孩子疯玩。
对于这些母亲从来不管我,只要我按照她的要求做了那些事她便任由我玩耍,倒是对于我在学校的学习半分也不上心,全凭我父亲偶尔过问。
这个时候的外公似乎是看到了我在中医方面的天赋,加上后来来他这里看病的人愈发少了,以至于他对于中医这门老祖宗手艺的未来极为担忧,生怕断了传承。
正因为这种心态所以外公几乎把所有的期望都放在了我的身上,在后来漫长的童年生涯中我一度后悔表现出对中医的兴趣,以至于那兴趣几乎花费了我童年所有的时间。
除了偶尔的贪玩以外很大一部分时间我都随外公学医,对此我母亲自然乐见其成,而我的父亲更是赞成,说要我以后考个医生可以光耀门楣,他不知道考医其实已经成了考西医的东西,我所学几乎和考医没有半点关系。
这段过程很无聊,但却也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很多人在日后觉得我医术如何如何了得,玄门之术也用得极为炉火纯青,便觉得我天生便是吃这碗饭的,更有甚者说我是这行当里面的天才。
但其实只有我知道,哪里有什么天才之说。无非就是枯燥的日复一日学习和锻炼,日积月累,聚沙成塔罢了。
真正想要在某些事上有所成就,天赋固然重要,但更为重要的则是要忍受那日积月累枯燥的追逐过程,那是寂寞和孤独的,更是乏味而枯燥的。
我从小便在这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枯燥乏味中积累了越来越多的东西,万幸我有好的老师和亲人,才能让我学到这些常人难以接触到的东西。
话说回来,那个时候我并不知道我学的这些有什么用,始于好奇,而续于家里人的压力,只能一步一步学下去。
这个时候我还未接触玄学方面的东西,但对于医术方面已小有熟稔,七八岁的年纪就能跟着外公去山上采药炮制,对于来看病的病人也能大致说出其情况,如此一来外公倒是愈发疼爱我。
八岁这一年六月初,虽未至盛夏却也热的如同流火。那一日午后我热的不行便缠着外公给我钱去买冰棒,结果出门便碰到邻居家的几个孩子结伴要去池塘子里游泳。
小的时候家里人自然不让去池塘河边,奈何浮水的吸引力总要大过于大人的严厉,加上这个天气去水里泡着实在是极为消暑,于是小孩子们便乐此不疲。
即便是隔几年周遭便有溺水而亡的小孩子,那些个池塘河边也都设有栅栏和标语,但却也屡禁不止。
邻居的几个孩子叫我一起去,由于平素能和他们一起玩的时间太少,加之我根本就没有去那池塘周边玩过,好奇心加玩心作祟于是便和他们一起去了。
那个池塘和我们村隔了两个村子,但当地村落之间隔着距离并不远,大概走三四十分钟便可以到达。
我们一行人玩闹着便很快走到了那里。那是一处山势低缓之地,水流从山坡高处缓缓流下落入山脚下一处石井之中,之后那水便从石井之中漫延而出顺着河道向另外一处山脚流过,最终在地势最低处聚集成一洼池塘。
那洼池塘在我们当地极为出名,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形成的,反正积水极深,没有人见到过这洼池塘的水底是什么样子,即便是最为干旱之时这洼池塘也从未干涸过。
在最为大旱的年岁山中的水干涸殆尽,山脚下那口水井和河道里的水也都点滴不剩,就只有那洼池塘的水位虽降却没有干涸。
后来附近村子里的人都来这里抢水,这个村子里甚至接了水管来抽这洼池塘里的水,最后竟然还不见干涸,硬是在那个大旱之年养活了附近村子里的人。
我们当地人称这池塘为小龙汶,老一辈的人称这山中有大蛇化龙。那口方石井便是大蛇饮水之地,而那小龙汶便是大蛇化龙之地。
又有传说那小龙汶底部有暗河连接大江,大蛇于此地经暗河走蛟化龙,总之关于小龙汶的传说特别多。
最近的传说便是据说有放羊人在中午的时候看到过有一条大黑蟒在此地休憩饮水,按照那人所说那黑蟒有海碗口粗细,昂起上半身走路之时会将两旁的草丛都压倒,说的端是恐怖。
这个放羊人我们刚才来的时候还在半路碰到,结果对方又是一阵恐吓,搞得几个胆小的小伙伴都惴惴不安。
我那个时候算的上早熟,对于此事自然不怎么相信,若真有那样的大蟒这里不早就成了禁区了,为何那放羊人和村子里的人还经常来这边种地挑水?
见到河水里面有螃蟹小虾之后我们便如同放风了一般再没有先前的顾忌,于是便开始沿着河道去抓螃蟹虾米。
这个时候我注意到那山脚下河水最先流入的石井旁有两具石狮子,而那石狮子嘴里塞有红布包裹。
倒不是我有意要留意这些,只是偶尔见到母亲给旁人看的时候有时会给对方一个红布包,之后嘱咐对方放到家里哪个方位,如此一来自然比较敏感。
当然,那个年纪也不懂太多,只是好奇罢了,并未过多猜想什么。
于是便三五成群嬉笑玩闹着向着下游那小龙汶走去,没过多久便已经到了那里。
这小龙汶我只是听小伙伴提起过,说是里面的水凉快的紧,而且里面还有大鱼,运气好可以抓到鱼吃,如今还是第一次见。
小龙汶足有一个学校的操场那般大小,周围是许多巨大青石堆砌而成的河岸。
河岸边上青石堆砌之间的缝隙有细流流往下流,日积月累下冲刷出一个阶梯状的河道。
在这河塘的另外一边有一块黄色泛白的硕大沙石由山脉凸出直入这小龙汶,那黄色沙石看起来光洁而夺目,在阳光下竟然折射出星星点点的光亮,十分漂亮。
我们所谓的浮水其实也就是在这块半入水的石头上,和那些巨大青石边上水浅的地方泡泡,没有人敢去那池塘之间的深水区。
到了这里便到了目的地,于是我们便脱了衣服下水,在那池塘的边缘瞎胡闹。
泡在那半入水的沙石上我忽然看到在这沙石旁一棵两人粗的大槐树后那山体上似乎被人挖了个洞,出于好奇我就盯着那里使劲看。
不知道是不是看的太用力我的眼花了,我似乎看到那棵大槐树下忽然冒出一个人影看向我们这里,那人影全身被树荫包裹,我再看的时候便消失了。
这下子把我吓得不轻,于是我便揉了揉眼再去看那个地方,这个时候已经看不到那个人影,所以一时间我也不敢吭声,不知道是不是自已看错了。
但接下来我便觉得不对劲,因为我感觉周遭忽然有凉气过来,这个时候压根就没有风,连河水都未有波纹漾起,但此刻确确实实有一阵凉气传来。
那凉气不同于寻常那种凉风,就如同骤然受到惊吓后背一凉的感觉差不多。
我缩了缩脖子便觉得心里有些不安,不知为何,那种莫名的恐惧感似乎不由开始从心里泛起。
这个时候我想要找旁边的小伙伴说说话压住心里的不安,但我忽然看到在我旁边不远处那块青石旁的一个叫做阿飞的小伙伴忽然直勾勾向着那池塘中间走去。
“阿飞,那里太深了,不要走了。”
我还未开口他旁边一个叫做李威的比我们大两岁的伙伴率先提醒道,他是我们这伙人的孩子王,我们都比较听他的话。
但那个小名唤作阿飞的孩子这一次并没有搭理李威,他似乎什么都没有听到,就这么木然继续走着。
“威哥,阿飞的情况好像不对,拉着他啊。”
这个时候我已经发现了阿飞的不正常于是连忙开口出声提醒,同时我也起身沿着参差不齐的石头向着那里跑去。
“阿飞,快回来啊,那里不敢过去。”
我这么一开口另外两个孩子也发现了不对,于是便也赶紧向着那里跑去。
这个时候我已经感觉腿肚子开始颤抖,那种刺骨的冰冷也愈发明显,就像是自已被泡到了冰水中一般。
我们这么多人一起喊阿飞照样没有回应,这个时候那水位已经淹到了他的脖子快要将其淹没,但他依旧浑然不觉。
李威到底比我们大两岁,而且他也离得最近,这个时候已然到了阿飞身旁将其拽住了。
我们松了口气,觉得这下子好了。但下一刻阿飞突然猛的开始挣扎向着深处扑腾去,这下子连带着李威也跟着被带着走。
那动静极大,就如同两个人在池塘中扑腾打架一般,搞出来的动静确实不小,吓得另外两个孩子直接愣在了原地呆呆站着不敢动弹。
“快去叫人,叫人,有人拽我们呢。”
李威在池塘里大声呼喊着,同时奋力将阿飞往岸上拽,但很明显没什么用,此刻反而是阿飞正拖着他向深处走去。
这个时候我已经走到他们那个岸边,不知为何这个时候我倒是极为冷静,喊叫着让那两个人去找先前那个放羊的大人,而我直接下了水想要去帮李威拖住阿飞。
那两人听到我和李威的喊叫声后便连忙向着上游的路上跑,而我则下了水过去拉住了李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