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最是能够藏匿心思，心血来潮还是蓄谋已久都不重要，缄默总能换来片刻的平静。
翌日一早，两人吃了早饭准备出发，方客拎着她的行李箱跟柳爸柳妈道别：“叔叔姨姨，我们先走了。”老两口站在门口嘱咐着他们慢点开车。柳秋风抱着柳妈切好的水果上了车，心里有些舍不得，自已难得回来本来安排得好点可以待到初十的，这下好了初二就走了。
扒在车窗上跟老妈商量着：“我五一也回来。”
柳爸：“知道了，去吧。”
车子缓慢行驶，后视镜里的身影越来越小，转个弯就看不见了，柳秋风又看了两眼，这才关上了窗户。打开水果盒子，里面装的全是她喜欢吃的，葡萄剥了皮去了籽，凤梨切得大小适中，摘了叶子的草莓整齐地摞在一起。柳秋风看着看着心里就不是滋味儿了，拿了一颗草莓放在嘴里，新鲜的草莓都不用嚼，一抿就软了，真甜。方客开着车看她默不作声地把腮帮子都塞鼓了，怕她又吃坏肚子，只能腾出一只手没收了盒子。
自已吃得好好的，就给人连盆都端走了，柳秋风不满了：“哎呀，你拿走干嘛。”
方客：“几点啊，刚吃过早饭就吃凉水果，一会路上时间长你别喊肚子疼。”
“不吃就捂坏了。”
“我没开空调，不会坏的，别吃了。”方客铁了心要改掉她这个坐车不停吃东西的习惯。
不给吃东西的路程变得更加漫长了，车里一静柳秋风就觉得哪哪都不适意，方客面无表情地开着车，昨天的事情两人闭口不谈。他不提，自已也没什么想说的，左右也不是单方面吃亏，柳秋风下意识地舔了一下嘴唇，随即又触电似的把舌尖缩了回去，大过年的，自已满脑子的情情爱爱成何体统。没事做她就只能转头看窗外了，看着看着，树也模糊了，路标也模糊了，事出有因，心跳了一晚上睡眠不足情有可原。
于是出发没多久，方客就看到了某人靠在玻璃上浅浅地打着呼噜……
这一觉一直睡到方客停车叫她。柳秋风都睡懵了，直起身子想看看到哪了，一转头……
“啊……”落枕了。
候机室里方客挂了聂言的电话，转身就看到柳秋风歪着脖子叼了根吸管在喝果汁。
方客诚心诚意：“造型挺别致的。”
柳秋风咬着吸管不理人，嘴巴倒是很会随便亲人！说出来的话没一句人爱听的！
接下来的路程——检票、登机、落座，柳秋风都只能保持着歪头的模式，真的太疼了，每次想要强行转正的时候，斜方肌的一根筋就要断给你看。机场来接机的是邵敬和聂言，后者一看到柳秋风就开始发疯：“怎么变小脑瘫了？”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橙远”度假是个连锁项目，第一站源雨选在了海城，这里四季如春旅游业发达，能在这里站稳脚跟是一个不小的考验。柳秋风第一次来这里，明明是冬季却很暖和，在飞机上她就看到了大片澄清的海域，跟她家乡的黄海不一样，这里的海很清澈。以往出去游玩，她不太会选择海边城市，也许是觉得太熟悉了，这会看起来还是很不一样的。到了目的地，纵使她心里对资本有些许体会，这会看着几米挑高的旋转大门和繁复夸张的巨型喷泉心里也在咋舌，也是，自已要是也有这么多钱，可能做人比方客还烂，指定不受控制地膨胀。
一行人七拐八拐了好几处总算到了，一路上聂言不停地问她头怎么了，絮絮叨叨个不停像只吵人的鸭子。向阳到的早，众人一进来他就看到聂言杵在柳秋风旁边叽叽喳喳，人家被他念得头都歪了。方客生意上的事情柳秋风一概不知，在这里看到聂言她不奇怪，向阳居然也在，他们家不是做医疗的吗？心下还在好奇，迎面走来了一个女人，一身墨绿的长裙，尖细的高跟鞋每一步都摇曳生姿，身材好好，长得好好，这是她当下最直观的粗鄙想法了。美女冲着他们笔直地走来，然后越过她和方客拥抱……
聂语定定地看着方客：“大老板真难见啊。”
方客：“这不是见到了？”
柳秋风歪着头识趣地让了两步，谁知一后退踩到了谁的鞋，她立刻先说对不起，因为转头困难，只能整个人转过身再次道歉。向阳看着她转来转去的，笑了笑：“没关系。”
柳秋风很不好意思：“对不起啊，疼吗？”
“你能有多重，不打紧。”向阳看着她，“你头怎么了？”
柳秋风自觉丢脸，于是把声音降到了最低，凑近了说：“在车上睡觉，落枕了……”自已在这叽叽咕咕地跟向阳说着小话，那边的大美女就来了。
聂语来回扫视了她两眼，随后客气地伸出手：“你好，聂语，聂言的姐姐。”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单单和自已打招呼，出于礼貌柳秋风还是握住了她的手：“柳秋风……嗯……”
简单的一阵寒暄后，经理安排众人落座,以方客为主位大家依次落座，期间项目负责人拉着方客说个不停，其他人探讨着明天相关的开幕事宜。经理看着柳秋风面生，一时之间不知安排她坐哪里，柳秋风看了一下各有各忙的其他人自觉地挑了一个最末的位置坐下了。其实如果可以，自已也不是不能单独出去觅食啊！如坐针毡了没几秒身旁的位置就被人坐了，行动困难地转身瞥了一下，是向阳。
柳秋风小声好奇：“你不坐那边吗，你们不是好朋友？”
向阳帮她倒了杯果汁也小声回敬：“你不坐那边吗？你们不是男女朋友？”知道他调侃自已，柳秋风抿了口果汁不说话了，聂语第一时间就被安排在方客旁边了，自已又不是有病。也好，总比不认识的人坐在旁边好。
菜陆陆续续地上了，海边城市那自然是要吃海鲜的，不是柳秋风托大，虽然自已是无产阶级，不过她自小长在渔港，海鲜真的吃得快吐了，所以今天就算这一桌做出花来，她都不带馋得。一连五道菜都是海鲜，蒸的，煮的，生腌的应有尽有……丰富得她都绝望，饿一天了，她现在就想吃个火锅。
方客的耳朵好不容易从负责人那得出空闲，一抬头人坐得离自已五远不远的，这会咬着筷子一动不动。聂语给方客盛了碗鱼汤：“尝过了，还不错，试试。”他盯着柳秋风，手里接过鱼汤喝了一口。聂语顺着他的目光看到柳秋风皱着眉头，她打趣着：“柳小姐这吃饭的姿势……还挺可爱的。”
到处乱跑，这会饭也不好好吃，方客语气不佳：“没有一秒是听话的。”
聂言小心翼翼地嗦着螃蟹看了看左边又看了看右边，这什么情况，怎么不太对劲呢？
菜都上一半了，柳秋风望眼欲穿就等一道有缘菜，这会脖子都快歪麻了。向阳剥着螃蟹看她一晚上一筷子也不动，怕她心情不好：“吃不了海鲜？”
柳秋风咬着筷头砸吧了两下：“不是吃不了，是吃不下。”向阳用公筷夹了块鱼肉放进她碗里，“多少吃一点。”
饭局结束后，出来天已经黑了，明天有正事所以大家招呼了两下就散了。一顿饭吃得小柳饥肠辘辘，心里祈祷着赶紧原地解散，让她自由活动。聂言捏着张房卡贱兮兮地凑了过来，他举着房卡在方客面前晃来晃去：“别说哥哥不疼你，最大的套房。”方客不惯他那臭德行，拿了房卡转身就走了。柳秋风立在原地也满含期待地伸出了手：“我的呢？”
众人面色各异地看着她伸出来的手……
方客两步没走远，看她又掉线了，半拎着她的脖子问：“你的什么？”
没吃饱就代表着智商跟不上，这会柳秋风还想着真诚地回答他的问题：“我的房……啊！”
无情拽走。
真是好大的一张床啊，有钱人的顶级套房里只有一张床是不是显得不太阔绰，正常睡一张，浪费一张才合理。自已已经连续睡了两晚上的沙发了，她甚至怀疑自已的落枕是积愈已久，再睡一晚沙发她直接把头砍给他好了。方客站在客厅里打电话，柳秋风四下翻找这有没有什么零食泡面。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冰箱，一打开满满的酒，红的、白的、啤的，品种真是齐全啊，饿死我算了。这边一点好消息都没有，方客举着手机就进来了，还对着她一顿扫。
方客：“看到了？”
柳秋风实在没有力气陪他发病了，这会瘫坐在地毯上一动不动。
“小秋啊，新年好。”
听到奶奶的声音，柳秋风赶忙坐了起来，接过手机打招呼：“奶奶新年好。”
“方客带你去玩儿了是不是？好好玩啊，喜欢什么让他给你买，他要是不买，你就告诉奶奶。”
饭都吃不饱了，还买东西……
柳秋风：“好的奶奶。”电话被方客拿走，他跟奶奶又聊了一会儿。柳秋风很想问他自已能不能出去吃点东西，但是他今天又好像很忙，要不算了。方客挂了电话再进来时，柳秋风正歪着头抱着白天的水果盒发呆，都蔫了……早说让自已吃完，非不听。
方客走过去试着扶了一下她的头。
“好痛！你别碰它。”
方客：“多转两下，你忍一下。”
“不要，痛死了。”柳秋风整个人都在拒绝。
方客有些无奈：“那明天开幕式那么多人，你也要这样？”
“开幕式跟我有什么关系……你忙完了我再找你不行吗？”
唉……方客换了姿势想再去帮她活动两下，柳秋风缩着脖子去抓方客的手，企图阻止他。
“别弄我，别弄我。”
别的不行，乱动第一名。方客要挣脱她乱抓的手，又要去扶她的脸，闹了一阵都要出汗，还不听话，脸一沉，声音不大不小地狠了一句：“再动！”柳秋风本来就怕他冷脸，这会真的没再动了，就是一个劲儿地用眼神讨饶，嘴里也碎碎念：“明天就好了，明天就好了。”
方客才不听她小尼姑念经，两手强硬地捧着她的脸，轻轻地往另一边转：“我轻一点，太疼了你就说。”柳秋风不放心地用手抓着他的胳膊，生怕他手下没数，一用力把自已了结了。
房间里昏黄的壁灯扯着光线一缕一缕地洒在床上，地毯上。柳秋风逆着光被迫仰头看着他，方客的睫毛真长，鼻子也很挺，他眉毛以前就是这么浓密吗？手里的人渐渐安分下来，方客的手握着她的脸，以前没发现除了那颗鼻尖痣，她净白的额头上还有一层细密的毛发，猕猴桃似的。双目在各自的扫视中不期而遇，浅棕的眼眸里，有人也在静静地看自已。平日里柳秋风粉翘的唇珠都变得情色了起来，熟悉又陌生的情绪四下乱窜，莽撞得视线都要模糊了，柳秋风不自觉得吞咽着，仰头的姿势很费力，脖子都红了……她粉到方客仿佛听到了邀请……鼻尖越靠越近，柳秋风顺从地闭上了眼睛……她紧闭着双唇，生怕心从嘴里跳出来……
“叮铃——叮铃——叮铃 。”突如其来的手机铃声，打破了说不清言不明的两人，柳秋风的双眼逐渐清明，她滚了滚嗓子，半推着方客开口：“电……电话……”
方客半跪在床边不动声色了片刻，电话没有丝毫停止震动的迹象，他看了一眼手机，随后拉开两人的距离接通了电话。
方客：“知道了，五分钟到。”
挂了电话，方客看了看她：“我出去一趟，你自已先睡。”柳秋风看着他拿起外套出了门。心从天空重回地面，旖旎的气氛还未散尽，她红着脸听到自已肚子咕噜咕噜地响个不停。
另一边的酒店庭院里，聂语悠闲地坐在休息区掐着表，一分一秒地数着方客承诺的五分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