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后,高先生从宣室离开。
此时,澹台宸枭面前的桌上,摆放着一个精致的白色瓷瓶。
他伸手,带有薄茧的手指划过瓷瓶光洁的表面,漆黑的双眸看不清神色,讳莫如深。
“高路海,传旨……”
“诺!”
一炷香后,姜婵薇用了解药,终于醒来。
同时,一道圣旨传遍朝野。
“娘娘,陛下刚才下旨言明,禁药一事与丞相无关,他只是被人诬陷,而朱氏也是被人利用。”
“但陛下说朱氏蠢笨,治下不严,还不止一次冒犯娘娘,所以暂时不会恢复她的位份,让她继续待在掖庭。”
姜婵薇刚喝下汤药,芷宁就立在姜婵薇身旁,小声说道。
姜婵薇冷笑一声,手指用力握着碗沿,恨不得将其捏碎。
“那温少史,还有夏日与兰心呢?”深深吸了一口气,姜婵薇才将心中的怒火压下,只是语气依然冰冷。
芷宁咬了咬唇,在姜婵薇冷冽的目光下,终是实话实说:“温少史已无罪释放,夏日……夏日被赐毒酒,而兰心则被乱棍打死。”
“呵!”嘴角划过一抹讥笑,姜婵薇神色越发冰冷。
朱家真是好手段啊!在这种情况下都能全身而退。
其实她本来也清楚,单靠这次投毒事件,不能将朱家完全搞垮,但她没想到,除了将朱长月打入掖庭外,竟未伤到朱家半分。
“从本宫昏迷至今,陛下都与谁见面了?他们都说了什么?把你知道的,一五一十的全都告诉本宫。”
“诺,昨晚娘娘突发高热,奴婢就去清凉殿禀告了陛下,后来……”
芷宁将昨晚到现在发生的所有事都告诉了姜婵薇,当姜婵薇听到澹台宸枭今早见了高先生的消息后,一切都想明白了。
其实澹台宸枭一开始就清楚,禁药就是朱长月所下。
可朱家在朝中势力太大,而且太医院的人还研制不出解药。
丞相便以此相要挟,说好听点,就是与澹台宸枭做了交易,用解药来换取从这件事中抽身的机会。
但有一点她却想不通,她不明白澹台宸枭怎么就答应了。
澹台宸枭此人,冷心冷肺,后宫中的任何人都入不得他的眼。
就算这一世澹台宸枭对她有些许喜欢,但也不会因为她,而放弃这个将朱家拉下马的大好机会!
他为何会同意朱家的交换条件,难道,是真的怕她死?
不!不可能!她不相信澹台宸枭真的这么在乎她,唯一说的过去的原因就是澹台宸枭还需要她。
她如今是澹台宸枭的皇后,而父亲手中又握着兵权,若她出事,父亲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原来,原来如此!
澹台宸枭不是舍不得她死,而是她现在还不能死。
而且她活着,澹台宸枭还能利用姜家牵制朱家,他们两家相斗,澹台宸枭才能坐收渔翁之利。
澹台宸枭啊!你果然好深的计谋。
如果是上一世的她,一定想不到这些,她定会觉得澹台宸枭是因为喜欢她、在乎她才会为她求解药,只怕会更加死心塌地的爱着澹台宸枭,愿意为他做任何事。
“芷宁,你找个可信之人,去掖庭一趟。虽然这次禁药一事没达到我想要的结果,但至少让朱长月受到了教训,她暂时翻不出什么浪花了。”
“而这件事的功臣是夏日,当初本宫答应了会保她平安的,她也是个可怜人,本宫不能言而无信。”
“诺,奴婢明白,一定不会让任何人发现的。”屈膝行了一礼,芷宁一脸坚定的道。
姜婵薇挥了挥手,待芷宁出去后,疲惫的靠在身后的软枕上。
这次事情会发展到如此结局,其实也怪她,是她太不谨慎了,低估了禁药的毒性,才会陷入如此被动的局面,让朱廷钻了空子。
看来,以后的每一步,她要小心小心再小心了。
这后宫处处都是陷阱,而且如今澹台宸枭还对她起疑了。
说起此事,姜婵薇才想起,从她醒来到现在,澹台宸枭都没来看她。
而且听芷宁说,就连解药,也是澹台宸枭让高路海送来的。
看来,澹台宸枭这是不愿见她!他依然在生气,想让她去主动请罪。
头疼的揉着脑袋,姜婵薇恨不得现在就捏死那个狗男人。
可她知道,时机尚不成熟!
而且,澹台宸枭才为她求了解药,她还得表现出一副对他感恩戴德的模样,希望能让他对她与姜家的怀疑少一点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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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凉殿,听到高路海传来消息说姜婵薇醒了,澹台宸枭高兴坏了。
他恨不得现在就跑到椒房殿去找她,但刚走到门口,却又折回身,强撑着坐回了桌案前。
虽说姜家这几日没有任何异动,但他还是觉得姜婵薇与姜家都没有那么简单,他们定有什么事瞒着他。
而且他感觉的出,他如今只要一碰到姜婵薇的事,就越来越不受控制了。
这种感觉很糟糕,他也不能接受被一个女人影响心神。
早上同意交易,为女人换下解药,尚且可以说是姜婵薇现在还不能死,但其实他心里清楚,就算姜婵薇不是姜家人,他也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姜婵薇去死。
不知什么时候,他已逐渐陷进去了。
可他不喜欢这种感觉,也不能让自已越陷越深了。
不就是个女人吗?对他来说,谁都一样!
他就不信,离了姜婵薇他还活不了了?
“来人,传温少史来清凉殿伺候!”
很快,一身青衣的温雪滟就出现在澹台宸枭面前。
她虽是澹台宸枭的少史,但因位份低下,往日又不争不抢。此次,还是第一次单独与澹台宸枭见面。
“臣妾给陛下请安,陛下圣躬金安!”温雪滟恭敬跪在地上,弯腰叩首,行了大礼。
“免礼!”澹台宸枭并未起身,坐在桌案前,不咸不淡的开口。
温雪滟起身,低着头,规矩的站在澹台宸枭面前。
澹台宸枭抬头看了她一眼,手指轻轻在桌案上敲着,看着女人恭顺的模样,却怎么看怎么不满意。
“研墨!”
拿起朱笔,澹台宸枭又随手拿了本奏折翻看着。
“诺!”温雪滟低垂着脑袋,走到桌案前,在砚台中滴入一滴水,拿起墨锭,纤细的玉指握紧墨锭,缓慢转动。
动作优雅而熟练,看着让人赏心悦目。
只是,澹台宸枭眉头却不自觉皱起,眼中也闪过一抹幽光。
他记得温雪滟祖上曾出过几个太医,但之后都只是在地方做个小郎中,后来她父亲虽弃医从文,也是个小官,见不上几个大官。
但他观温雪滟的言行举止,一言一行似乎都经过专人训练一般,与安京城的大家闺秀也不相上下。
“温少史这墨研的不错,研出来的墨细腻黑亮,深得朕心。这后宫,怕是没有任何一个妃嫔有你这种技术了。”
“陛下谬赞!”得了夸奖,温雪滟神色间却没有一丝得意。
她手上动作不停,抬头看了眼澹台宸枭,一颦一笑皆是风情。
“臣妾不才,哪里敢与陛下后宫的姐妹们相比较?只要陛下不嫌弃臣妾研的墨汁粗糙,臣妾就心满意足了。”
“滟儿谦虚了!”澹台宸枭嘴角勾起一抹笑,只是眼中一片冰冷。
明明面前站着的女人,举止得体,性格温和,姿色也算上乘,可澹台宸枭却还是觉得烦躁,与她也没什么话说。
突然想起姜婵薇并未帮他研过墨,澹台宸枭不禁在想,姜婵薇研出的墨是怎么样的?她研墨时会是什么样子?
嘴角不知何时勾起,澹台宸枭光是想着那个画面,就觉得一定很美好。
该死!为何又想到她了?
反应过来时,澹台宸枭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他恨恨的将笔放下,正准备让温雪滟退下,却在此时,高路海进来禀报:“陛下,皇后娘娘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