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安杰这一笑一说,把华青山和秦玉兰二人又弄得稀哩糊涂的。
秦玉兰还要好一点。她多少知道一些内情。
华青山虽然也听说了一些,但他一时半会儿还来不及捋清楚这里面的哪跟哪。
刘安杰这时候将前后经过捋了一遍以后,按自已的推测解释道:“这么多弯弯绕。绕过去绕过来最终,还是落在了这包‘善报药’上面。”
刘安杰说:”要是想把这件事情完全说清楚恐怕不容易。因为长达十年之久,其中涉及到的许多人是不是都还记得清楚,而且这些人还能不能够再找到?”
刘安杰轻松一笑后说:“幸亏‘善举’最终得到了‘善报’。只不过‘善举’之人德蓉得到‘善报之后尚不知‘善报’之‘因’。而‘善报’之赵元德俞桂英夫妇也许还不知道’善报’之后的‘果’。”
玉兰说:“我的妈嘢,刘叔,你这一阵因因果果的把我说得稀哩糊涂的了。”
华青山也说:“刘叔,你晓得我是一个文盲。你这一阵因因果果的把我都绕回成都去了。走,走。我还要去买东西。玉兰也还要值班。哪天有空了再听你吹。”
出了招待所以后,刘安杰指着左前方对华青山说:“要是你对刚才说的这件事还有兴趣,我就带你从那边绕过去。你就能够看到当年青林青海打烂汽车闹事的的路口。
然后,在那里从右边绕上来,我领你去铁匠街,就是我同学住家的那条街。也是我第一次遇见那个白头发婆婆的地方。从铁匠街出来以后往左走就是一个大市场,卖啥东西的都有。右边那条镇东街和北一巷、北二巷卖东西的铺子都很多。镇东街上卖吃的铺子也多。今中午我们去小喝二两。”
在县城里按刘叔引导的路线,华青山手中已经 提了几个塑料袋还买了一大包应用的东西过后,又在一家卖鞋帽的店里,华青山从容的走了进去,他谎称自已想买一顶过冬的暖帽,他说山里风大,冬天时不时的还会有随风吹来的雨雪。
刘叔相信了华青山说的话。于是,华青山就请刘叔帮自已挑选。刘叔按照华青山的意思认真的在几种暖帽中挑选了一阵以后,拿起一顶黑色带毛带护耳的真皮暖帽说:“这顶不错。”
那位一直盯着他们的营业员大嫂立即走了过来。她不停嘴的誇刘叔很有眼力。还说这是店里最近才从东北那边组织回来的新货。华青山试戴了一下以后,也认为不错。他就请刘叔试戴。刘叔试戴了一下以后说:“嗯,这帽子很不错,你戴可能合适,我戴就大了一点。”
那位营业员大嫂拿回来看了一眼后,立即换了一顶小一号的替刘叔戴在了头上,刘叔戴着说:“我戴正合适,你戴就小了点。”趁刘叔在扣下巴下面护耳的时候,华青山悄悄问那大嫂多少钱。那机灵的大嫂也悄悄说:四十五。
华青山故意将手边的圆镜递给刘叔说:“你看看怎么样?”趁刘叔在圆镜中端详着自已的时候。华青山把钱递给了那位营业员。
刘叔将帽子取下来递给营业员的时候,华青山轻声说道:“请你包装一下。”营业员用一大张白纸在包好皮帽的时候,刘叔对她说:“你包错了,要包那顶大一号的。”
营业员将包装好的皮帽装进一只带有厂标的专用塑料袋递给华青山的时候,刘叔急忙提醒说:“错了,错了。”
华青山笑咪咪的对刘叔说:“没有错,正合适。”
出了县城以后,两位酒后微醺的老人一路指指点点,说笑着来到了分岔路口。
华青山喟然长叹了一声以后说道:“自从二十来岁离开这里,一晃三十多年就过去了。一个人能有几个三十年啊?”
刘安杰也感慨的说:“是呵,‘光荫似箭,日月如梭’。想当年我父亲带着我和兄弟安志,我们父子三人自西安落难来到这里,倏乎之间六十五载就过去了。幸亏我父亲遇到了你爷爷华忠厚。才会在这里落地生根,”
两位老人感叹了一阵以后,华青山对刘安杰说道:“刘叔,今天虽然不是‘清明节’。但我这个不孝子孙也有身不由已的苦衷。只好择日不如撞日。现在回去就给老人们在坟头上添两铲土。”
刘安杰说:“好,好。应该,应该。你回去吧。”话一说完,刘安杰就自个慢慢的朝前走了。
看着刘安杰已经走远,正欲转身从捷路回梅子村的华青山忽然反应了过来。他一边高声喊着‘刘叔,刘叔’,一边追了过去。
来到刘安杰面前,华青山一边喘气一边将一只塑料袋递给刘安杰。嘴里说道:“刘叔,这是侄子的一点小小心意,请刘叔收下。”
刘安杰坚持不受。口中连连说道:“使不得,使不得。”
华青山真诚的说:“刘叔,虽然我才回来几天,但我亲耳所听,亲眼所见刘叔你对我们全家人的关心和照顾,那真是无微不至的。
平时我疏于孝敬,那是侄子我身不由已。我想刘叔能够谅解。现在我回来了,这点小意思,刘叔就应该笑纳了。而且,几天以后,我又会离开,啥时候还能再与刘叔相见却很难预言的。”
刘安杰问道:“你还要走?不想留下就在老家养老吗?”
华青山说:“这大概就是我的命吧。我也有过留在老家养老的想法。不过,老伴还在成都。我老大从云南回来以后顶替我在仓库参加了工作。
但家中还有老二和小女中秀,我还不能放心。特别是老二,不但读书不行,还很不听话。所以更是放心不下。”
接下来华青山以征询的口气告诉刘安杰说:“刘叔,我们单位的调查人员回来以后告诉了我关于金簪的事。刘叔,你也讲了一些关于金簪的消息。
所以,我有一个想法,趁现在我的身体条件还不错。还能走动如常。我想重走一遍我的逃亡之路。也....想了解一下金簪现在的状况。你看可不可以?”
这一个问题提得太突然。刘安杰一点儿思想准备都没有。刘安杰只好问他:“你是想走这一趟,还是专门去寻访金簪的下落?”
华青山也不避讳。他真诚的对刘安杰说:“刚开始的时候。我只是想走这一趟。就当着是旅游。
从前那次,是为了挣钱吃饭,更是为了逃命。所以,经过的好多地方都只是看一眼罢了。而这次故地重逰意义就不同了。
我不但可以去寻找几处曾经在我危难的时候帮助我躲过危险的恩人和好朋友。我还可以去董家营石门山吊唁牺牲了的老营长、张开元几位战友。”
“当然,”华青山说:“可以这样认为,金簪的遭遇,是因为我而引起的。虽然我与她之间毫无一丝关系。也没有任何责任。
但是,金簪一个弱女子。本不应该落到如此地步。可是她实实在在却陷进了完全无助的、毫无人情味的危险之中。要是我不知道,当然可以置之不理。但是现在既然让我知道了,我就不可能不管。不 可能无动于衷。”
刘安杰听了华青山说的这一席真心话,不由得心悬了起来。他对华青山既有敬佩之情,又很有些愧心。于是他试探着问华青山:“要是你找到金簪了,她现在已经是六十左右的老‘女疯子’了你怎么办?”
华青山说:“我就尽量找柴坪镇的镇政府,要求镇政府想办法给金簪治病和照顾她。”
刘安杰深知华青山不但是一个情种,更是一个宅心仁厚、重情重义的人。
为了帮助华青山,也是为了提醒他、暗示他。于是刘安杰问道:“要是柴坪镇镇政府的人问你金簪跟你是啥关系,你怎么回答?”
华青山坦然的说:“我就实话实说。说不定还会找出不少证明人来。”
刘安杰满意的点了点头后再问道:“要是有人告诉你金簪现在跑得很远,你咋个办?”
华青山说:“我尽可能去找到她。并想方设法给她找一个能够安置她的地方。”
接下来刘安杰最后又问了一句:“你已经打定主意要走这一趟?”
华青山点了点头。他抬起头来朝远方眺望了一下以后,悠悠的说:“这是我几十年来一直有的夙愿。也可能是我此生最后的一个心愿。”
刘安杰抱拳高拱说:“好。今天就此作别。”
趁刘叔双手还没有放下,华青山立即将一只塑料口袋挂在他的手上转身就走。
刘安杰见华青山走得萧飒。于是在他身后说了一句:“明天我要过来吃午饭。”
快要走到篱笆门的时候,正看见大嫂从炊烟袅袅的灶屋里走出来。刘秀英笑吟吟的说:“青山兄弟回来了?”
华青山点了点头后问:“我哥呢?”
刘秀英指了指棚屋那儿说“刚回来,正坐在那儿裹烟呢。”
华青山刚走到小院中间,青海从屋里走出来说:“二哥回来了?”
华青山对青海招了招手说:“你过来。”
华青山走上檐坎的时候,青海也走到了饭桌旁边。华青山将一个塑料袋递给了青海。
青海从塑料袋中拿出鞋盒揭开盖子一看,一双白色43码的‘耐克’呈现在了他的眼前。
“吆,”秀英走过来看见老三正在试他的新鞋,便说道:“老三,你看你二哥好维护你。”
没等刘秀英的话落音,另一只塑料袋放在了背靠饭桌坐着裹叶烟的华青林背后。刘秀英立即从塑料袋中取出鞋盒,还没有等她揭开鞋盒,一个装着红色女士羊绒衫的透明塑料袋就盖在了她的手上。
“二弟,你....”刘秀英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正当刘秀英在拆羊绒衫包装袋的时候,华青林将身子转了过来。刘秀英用手中的塑料袋打了一下桌上的鞋盒说:“二弟给你买的。”
华青林将嘴里咬着的烟杆放在饭桌上,揭开鞋盒之后,也是一双43码的‘耐克’鞋。只不过是黑色的。
华青山对青海说:“这是给玉兰的。”刘秀英看见青海捧着的也是一件女士羊绒衫,是浅蓝色的。刘秀英颤动着嘴唇说:“青山兄弟,你....你太破费了。”
华青山笑了笑说:“自从我离开家,这三十多年,你们替我照顾爷爷奶奶和父母双亲。还替我提心吊胆、耽惊受怕。我感激都来不赢。这一点点小意思,我还害怕拿不出手呢。”
华青山的这几句话说得大家心里沉甸甸的,也是暖融融的。但是,过了一会儿以后,大家又喜欢了起来。
后来,华青山取下挎在身上的挎包,从挎包里掏出了两个帆布书包。
贴着卡通猪的蓝色书包里有一个塑料黄色文具盒,文具盒中装着六支带橡皮头的‘中华’铅笔。华青山说“这是给世勋的。”
另一个贴着卡通兔的红色书包里,也有一个塑料文具盒,文具盒是粉红色的。盒中也装着六支带橡皮头的‘中华’铅笔。华青山说:“这是给丹丹的。”
夕阳的余辉散佈着淡金色的光,袅袅的炊烟悠悠的升腾而上,飘着、荡着就融入了夕阳的余辉之中。坡上杂树间的鸟儿叽叽喳喳的声音渐渐的多了起来。
鸟儿们的吵闹声吵乱了几座坟莹上空蓝色、白色的烟雾。却止不住伫立在几座坟莹前人们对亲人思念的眼泪。思念在头顶盘旋。盘旋中有自已从何而来。盘旋中有亲人的辛劳和亲切。盘旋中更有难以割舍的爱。
第二天,又是一个阳光明丽的日子。接近正午的时候,手中提着塑料口袋的刘安杰来了。
“爸,你来赶午饭呀?”刘秀英打趣她老汉。接着刘秀英说:“爸,你真有口福。”
刘安杰说:“我有啥口福呵,你不回来给我煮饭,我天天吃青菜萝卜,吃得我都流清口水了。”
刘秀英说:“爸,你真的有口福。刚才我的鸡刚煮好。黄老大就跑过来问我‘好香呀,你的鸡都炖好了’?我说不是炖鸡。是凉拌鸡。我说我爸好久都没有吃过凉拌鸡肉了。黄老大问我哪个拌的,我说等会儿我来拌。黄老大挖苦我说‘就你那个臭手艺?’说完他就把鸡提走了。”
刘秀英笑了笑说:“这个黄大瓜,我就是准备让他拌的。”
刘安杰问:“青山呢?”
刘秀英说:“刚才我抱柴的时候,都还看见他在坡上。”
刘安杰说:“刚上了坡我就朝这边坡上看。那上边没有人啊。”
刘秀英说:“大概到隔壁看他幺妹去了。听德慧说德蓉可能感冒了。”
接着刘秀英问她爸:“你提一塑料口袋啥东西?”
刘安杰说:“昨天跟青山分手的时候,他忘记拿出来了。”
刘秀英从塑料口袋中抽出两件羊绒衫说:“这肯定是给德慧德蓉买的。”
刘安杰说:“你怎么知道是给德慧德蓉买的?”
刘秀英说:“昨下午青山兄弟回来把给我和玉兰买的都拿给我们了。”刘秀英又拿出了黑皮帽问,这帽子不晓得青山给哪个买的。
刘安杰说:“他给我买的。我故意提过来让你们看看的。”
刘秀英说:“昨天青山兄弟不晓得花了好多钱。四件羊绒衫就要好几百。”
刘安杰说:“四件羊绒衫就要好几百?一双‘耐克’鞋都要三四百。”
刘秀英说:“一双鞋就要三四百?老大和青海两兄弟一人一双。”
刘安杰说:“恐怕就这一两天,青山就要走了。”
刘秀英说:“就这一两天?青山就要走?他给你说的?”
刘安杰点了点头说:“他都跟我说了。他想一直走回去。去看看当年那些帮过他的朋友。他还要去找那个为他疯了的金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