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月泽听着自家师兄回房的声音渐弱,才开口对宫禅音说道:“师兄并不是一个自私的人,但他肩上的担子太重了,他要为整个药王谷考虑。”
宫禅音表示理解,“作为谷主,凡事以药王谷众人的安危为先,他的选择没错,作为你的师兄,他不想自已的师弟被人蒙骗,误入歧途,他做的也没错。”
说到这里宫禅音停了下来,她确实没有怪林和辰,他只是做了他应该做的选择而已。
“但是你的话没有说完是吗?你的话里还有后半句。”东方月泽握紧了手里的杯子,他不确定宫禅音下面的话有何深意,若是她要对林和辰不利...
宫禅音看东方月泽的样子,知道他在害怕什么,开口说道:“至少现在东方公子不必担心,南水村的事是风聿珩和你们药王谷的恩怨,若他日后要找你们报仇,也是他的选择。至于我...忘川有忘川的规矩,若他求忘川相助,自然会有该管的人出手。”
东方月泽垂眸,他明白宫禅音的意思,林和辰有药王谷的责任,她也有作为魔教教主该做的事,正邪不两立,他们也许终有一日会拔刀相向。
“教主是似乎是在提醒在下,你我终有一战,要小心忘川是吗。”东方月泽再次抬眸,神色突然变得冷淡起来。
宫禅音反而态度依旧暧昧的说道:“我只是提醒东方公子凡事要早做准备,毕竟风聿珩的报复和幕后黑手的灭口,哪个会先来没人能够预料。”
东方月泽表情更加凝重,声音微沉的说道:“这就是你当初没有从药王谷带走成雅韵的原因?你要把这个烫手山芋留给药王谷。”
宫禅音依旧好脾气的说道:“成雅韵本就是你们药王谷的烫手山芋,至于要如何解决,是你们自已的事情。至于忘川的复仇,不需要证据,云南唐门的旁支就是你们的前车之鉴。”
“教主是在威胁我?”
“不,我是在提醒你,好人不是那么容易做的,更何况是一个无力自保的好人。”
东方月泽不同意她的说法,反驳道:“你似乎把武林正道看的太过狭隘了,药王谷虽然不想引火上身,但并不代表其他的门派会对这件事置之不理。”
“看来东方公子已经想到了一个既能让药王谷不受牵连,又能揭露真相的方法了,不会是把人交给了品剑山庄吧。”
宫禅音见东方月泽的样子算是默认了她的猜测,好奇的开口道:“你就这么相信品剑山庄,认定楚家能够秉公执法?”
说到品剑山庄东方月泽的态度明显有了变化,“你和楚明川一起经历了演武大会,难道还不了解楚家的行事作风?光明磊落这四个字在他们眼里,绝不是说说而已。”
虽然楚明川在演武大会中一直是君子风范,身先士卒保护了所有人,但是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她还不能仅凭这一次的表现,就完全相信楚明川的为人。
“怪不得这次演武大会你和林谷主都来了这悠然别院,看来成雅韵也已经被关在这里的某个地方了吧,既然东方公子如此信任品剑山庄,那我就拭目以待,看看武林正派是如何秉公执法,还风家一个公道的。”
“你为什么一定要将武林拉入纷争,这么多年你在忘川待着不也很好吗?为什么要下山挑起纷争,不要说是为了风聿珩报仇,即使他现在加入了忘川,我也不觉得你会为了一个外人报仇,还是因为你说的那个人?”
东方月泽很想知道她说的那个人究竟对她做了什么,才让她有如此大的仇恨,当着林和辰的面他不好多问,现在只剩他们二人,他终于可以将这个问题问出口。
“他究竟对你做了什么?”
宫禅音盯着他看了许久,似是在考虑要不要回答他的问题,久到东方月泽都以为她不会开口解释时,宫禅音却说话了。
“你真想知道吗?”
东方月泽坚定的点了点头。
“好,那我就把所有的事都告诉你。”说完宫禅音直接走过去,搂住他的腰身施展轻功朝后山掠去。
宫禅音将东方月泽带到了一个山洞,来到陌生的环境东方月泽一时间有些局促,宫禅音对他说道:“你身后一步的距离有块石头可以坐下。”
东方月泽试探着蹲下,向后摸了摸,确实有块很大的石头,才踉跄着坐下,而宫禅音自已则在他对面坐定后开始讲述自已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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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多年前,一位青楼女子,被一个武林世家的公子看上,藏在一处别院里收做了小妾,原本公子对女子关怀备至,两人的日子过的很是开心,很快女子就怀了身孕,但一切也就在孩子出生后变了。
原来这位公子并不是真的喜欢这青楼女子,而是看上了她的特殊体质,这公子不知用什么手段得到了一本武功秘籍,必须要像这位女子一样是极阴体质的人才能修炼,练成以后在武林中将再难遇敌手,但若其他人想练只有一个办法,就是传功。
传功说起来好听,不过就是夺取别人内力而已,传功之人若是心甘情愿还好,但谁又会真的愿意将毕生修炼得来的功力给别人,所以说到底还是要夺取别人的内力。
这位公子的目的不过是骗这青楼女子为他生下孩子,而这个刚出生的女婴也没有让人失望,她不仅继承了母亲的极阴体质,更是出生在一个极为特殊的日子,是这世上极为难寻的适合修炼此秘籍的人。
女孩儿出生之后,公子就杀了这青楼女子,随后秘密的将孩子养在了别院里,随着这个女孩儿渐渐长大,公子发现她实在是太适合修炼这本秘籍,先天优势加上悟性极高,是一个人让公子极为满意的修炼容器。
女孩儿被关在地下室里,没有人和她说话,也没有人教她识字,为了让她能够看懂秘籍上的内容,那位公子才勉强教了她一些字,女孩儿每日除了修炼不能做任何事情,一日三餐也只有一位又聋又哑的老婆婆给她送吃的。
只是修炼是需要时间的,即使这个孩子天赋再高,却不能成倍的提升自已的功力,但是这公子却是在一天天老去,他等不了这孩子修炼二十年,因为那个时候他就快五十岁了,早就失去了做武林盟主的资格。
这位公子开始四处寻找能加快人内力的方法,但是这种逆天改命的事,又怎么可能是什么好方法。
女孩儿五岁那年第一次离开地下室,当出去的那一刻她终于见到了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阳光照在身上是暖的,花草树木是五颜六色的,微风吹在脸上是凉凉的,但是这种冷和地下室暗无天日的阴冷确实不同的。
女孩儿以为自已终于有了自由,以后都可以出门看到外面的世界,谁知公子却把她带入了一个更加恐怖的地方。
公子将女孩带入了一个满是毒蛇、毒蝎、毒虫的山洞,将她一个人扔在了里面,任由这些毒物啃食女孩儿的身体,那时的女孩儿还不过四五岁的年纪,根本不懂得如何运用武功去抵抗,一开始女孩儿只能撑两三日就会毒发,但是在一次又一次的过程里,她渐渐学会了将毒液在体内炼化的方法。
终于有一次她在那个洞穴里熬过了四十九日,公子很开心,因为这是女孩提升功力的第一步,在以后的三年里,他只要每日给女孩儿喂食固定的毒药,时间到了以后女孩儿再修炼就可以成倍的增长功力,这样等到她十五岁的时候,就是公子吸取她内力的时机。
女孩儿坐在回别院的马车上,昏昏沉沉的她从车窗里看到外面的夜色,那天的月亮并不明显,但是漫天的星光却无比灿烂,女孩儿虚弱的笑了,这是她第一次看到星光,来时的她沐浴阳光,去时的她披星戴月,她想这样就够了,就算现在自已死了,至少也不再是一只活在老鼠洞里的老鼠,至少她看过外面的风景,这样的解脱对她来说是最好的结局。
可惜世事并不尽如人意,女孩儿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已又回到了那个老鼠洞里,这是她第一次感到愤怒,为了自已还活着而愤怒。
从那以后她开始反抗,不再听话的修炼功法,也不吃不喝,她想死,死了就可以离开这里,去到那个有阳光有微风,有星星有花草的世界,但是公子怎么可能任由他的心血毁于一旦呢,他先是用皮鞭抽打女孩儿,可惜经历了被蛇虫鼠蚁啃噬过后的她,根本不在乎这些皮外伤带来的疼痛。
公子为了不让女孩儿真的饿死,又开始寻找能维持她生命的药,女孩儿不喝就强行灌下去,一来二去折腾了几个月,女孩儿还是活着。
公子曾在女孩儿面前说过,她的生死掌握在自已手里,没人能够救她,就连女孩儿自已也救不了她自已。
突然有一日常年给她送饭的老婆婆打开了关她的铁门,想要带着她逃出去,可是还没有走出别院就被公子发现了,公子当着女孩儿的面杀了老婆婆,死时老婆婆布满泪水的眼睛紧紧盯着女孩儿,眼神中满是愧疚和怜惜。
也是从那时候起,女孩儿不再寻死,她开始乖乖的听话修炼,甚至比之前更加的专心,这让公子喜出望外,但同时他也很是担忧,他害怕女孩儿真的功力大增以后自已会控制不了她,所以她在女孩身上下了一个禁制蛊,并且用玄铁制成的铁链将她锁了起来。
只可惜养虎终成患,女孩儿十岁的时候提前突破了功法,她并未声张而是默默的继续装作和平时一样,终于让她等到了一次外人攻入别院的机会,并且趁着这次机会逃离了公子关了她整整十年的地方。
神龙入海,猛兽归林,自此女孩儿就再也不是一个可以任人欺辱的老鼠,一跃成为了人人害怕的魔教教主。
宫禅音语气平静的讲完了整个故事,然后笑着对东方月泽说道:“东方公子觉得这个故事如何?够不够精彩?够不够吸引人?”
东方月泽的脸隐在山洞的阴影里,让人看不到任何表情,他沉默了许久说道:“你的故事讲的很好,但却不一定有人相信,有谁会信一个魔教教主说的话。”
宫禅音想了想却是如此,不过她倒是无所谓,“东方公子这话说的就奇怪了,我一不需要别人同情,二不需要别人帮助,这外人的信与不信又关我什么事?我可是魔教教主,杀人放火对于我来说还需要理由吗?”
“所以为什么愿意对我说这些?难道就因为我问了?或者说你也是在乎我信不信你的?”东方月泽的问题显然不够理智。
宫禅音倒是毫不避讳,直接了当的说道:“说不定我真是需要东方公子的同情呢,毕竟你医术如此高超,日后也许会有求于你呢。”
“求我吗?”东方月泽苦笑了一下说道:“可似乎你今日的求法儿不够有说服力。”
宫禅音走到她面前说道:“那东方公子想我如何求你?这样够吗?”说着宫禅音抓起他的手往自已的腰间摸去。
一开东方月泽还是抗拒的,直到他触到宫禅音皮肤上那些凹凸不平的疤痕,虽然摸起来已经是陈年旧伤,但依然可以从形状辨别出是动物的咬痕,还有许多的鞭伤。
东方月泽停止了挣脱她钳制的动作,耳边只是传来宫禅音极具蛊惑的声音:“如此是否可求到东方公子日后一个救人的承诺?”
这是宫禅音第一次刻意离他如此近,若是放在以前,东方月泽绝对不会让自已如此的放纵,但不知是因为她的故事太过动听,还是她证明的方法太过直接,东方月泽竟然情不自禁的回答了她这个问题。
“你想让我救谁?你吗?”
“我?我有什么好救的,若真有人能伤我,估计大罗金仙都救不了。”宫禅音说的是实话。
东方月泽蹙眉,“所以你在为别人求我?还是用自已的往事来换?那个人对你就这么重要?”
宫禅音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他的说法。东方月泽神色突然冷了下来,抽回了自已的手说道:“既然宫姑娘拿自已来换,我就应下这个承诺了。”
说完竟然不再理会宫禅音,自已摸索着朝洞口走去,只是这里他第一次来,难免找不到出去的路。
宫禅音看着突然生气的人笑了,上前牵住他的手,不容拒绝的扶着这人下山,这次宫禅音没有再使用轻功,两人就这么沉默的一直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