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沐先安排村民召回了所有逃进山里的老弱妇孺,埋葬了所有牺牲的村民。再将所有杀死的北狄骑兵的头颅砍下来用石灰腌制好,派人送往县衙报功。
要知道,在大夏朝,普通人砍掉一个敌人士兵的头颅,就可以依律换取一级爵位公士,官府奖励永业田(免税)十亩。如果砍掉一个军官的脑袋,直接升爵两级到尚造,奖励永业田三十亩。
这次有一个萨满巫师的头,那绝对可以直接升级到民爵的最高一等:官大夫。授田七百亩,奖励一座七间房的大宅院。只是这次杀掉萨满巫师的是琴师,而且除了巫师,还有大约两百多首级也是琴师的。可琴师到现在昏迷不醒,连姓甚名谁都不知道,所以琴师的斩首数暂时没办法报。就只好给他先留着。
即便如此,村里这次一共斩狄首八十余颗,差不多可以给每个牺牲的村民评一级爵位了。这样一来,基本上那些失去了男人的家庭都可以有一些可以继承的、免税的永业田,至少生活有了保障。李沐自已的四个斩首中有两个军官的头,基本上可以换取一个第四级的爵位:不更(可以免除兵役),官府还要给他奖励五十亩永业田,他还可以租种两百亩官田只需要交三十税一的田赋。
等安排好这一切,时间已经过去了两天。李沐等人商量着这个村是不能待了,主要是杀了北狄的一个萨满巫师,说不定哪天北狄就会来报复。所以在向县衙提出搬迁申请之后,也不管官府同不同意,抬着受伤昏迷的琴师和其他受伤的村民,扔掉坛坛罐罐,举村向义县的南面山区搬迁。
等他们到了地方,官府的同意的回复也到了。同时前面报上去的军功,也批下来了,李沐因为砍了两个军官的脑袋,爵位直接升到不更了。于是在县衙官员的帮助下,青木村所有活下来的村民,在一个山坳里安顿了下来,在这里砍树筑村,仍然起名青木村。
县衙还让一些逃散的失去了家人和家园的百姓也搬迁到了新的青木村。这时他们才得知在那个晚上,义县很多靠西北部边境的村庄都遭到了北狄骑兵的袭击,有的村子几乎被屠戮殆尽。那些北狄人不仅杀掉了所有比车轮高的男性,抢走了所有的女人和财物,还把一些毫无抵抗能力的老弱人等残忍的杀掉后弃尸荒野,甚至把死去的人和家畜的尸体扔在溪流湖泊和水井里。这样一来水源污染,义县西北的很多地方就没法住人了,只能向别的地方搬迁。
那个琴师足足昏迷了一个月才苏醒过来。在交谈中得知琴师姓闻,名叫闻仲。是传说中的大门派:梦天阁的第十二代弟子,游历到此,遇到北狄骑兵袭击平民,义愤之下仗义出手,救了村民。
闻先生在与萨满巫师的斗法中受了很严重的暗伤,虽然醒了过来,但是还需要很长的休息调养,才能慢慢恢复,于是村里人们一致决定,以全村之力供养闻先生,直到他完全恢复。
官府发放了赈灾钱粮,按照军功划拨了许多土地给青木村。又帮助青木村修寨墙,建邬堡,从北到南修建了许多烽火台以预防北狄偷袭。
就这样过了一年,又是秋天了。青木村经过一年的休养生息,陆陆续续接纳了一些逃难回来的灾民,又发展成了一个四五十户、一百八九十口人的中型的村子。
闻先生一直住在李沐家里养伤。经过了一年的休养,渐渐的伤势已经痊愈了。已经可以自由活动了。
这天晚上,李辰偷偷的跟着闻先生来到村外的小山包上,看到闻先生拿出了放在琴囊中的七弦古琴,悠扬的琴声在山间回荡。
李辰被琴音深深吸引了,他似乎触摸到了些什么,可是又不真切。就觉得有什么在音乐的深处呼唤着他,可是又说不清楚。心里不禁痒痒的,就想那么一直听下去。琴声缓缓散去,李辰还沉浸在音乐里仿佛意犹未尽。
闻先生伸手抚琴止音,抬头看着星空的深处,似乎在回忆着什么。这时李辰慢慢的走到闻先生旁边,轻声地问道:“先生,您弹曲子真好听,听的时候,我觉得一下子这周围变得特别美,感觉周围的虫叫都没了。我感觉得特别的……特别的,啊,那感觉我说不清。我要是能弹出这么好听的曲子就好了。您可以教我吗?”
闻先生眼眸微微一亮,仔细端详了一下李辰。在他的眼中看到有一种亮晶晶的、纯净的光,就像是一块未经琢磨的璞玉。心中一动,说到:“我把刚才的曲子再弹一遍,你要是能哼出来,我就教你”
琴声再一次回荡在田间,还是那个曲调,但又有所不同,因为闻先生在弹奏时用上了门派的引导心法。在那一瞬间,本来在山间的蛙鸣、虫啼,甚至微风吹过树梢发出的隐隐的风声都没了。
在那一瞬间,李辰感觉到在自已世界,只剩下弹琴的闻先生和自已,以及环绕在自已身边的无数璀璨的星辰。在那一瞬间,李辰觉得浑身的毛孔都张开了,每一个毛孔都在尽情地呼吸,尽情地欢笑,不由得跟着曲调哼唱起来。
闻先生看到这一切,心中震惊不已。在大夏有一种特别的人,他们自称炼气士,他们通过不同的手段来感受世界,修炼自身,一般的也能延年益寿,厉害的传说有陆地飞腾的本领,传说中的极数高人甚至能破碎虚空。而闻先生就是一名炼气士,他的师门是以音乐为媒介导引练气的门派。就因为他十岁的时候表现出对音律的敏感,所以被师父引入门派。
他这首曲子是他师门的不传之秘。一般的人听到最多能感觉到愉悦和宁静,只有与他师门有缘的人才能跟着曲调的弹奏哼吟出来。而即便是他,入门后也是师父弹奏了多次才能大致哼吟出来。但也从未出现像李辰这样窍穴大开的情境。这个情形是在师门的传说里的“入境”啊,再往上一个境界就是‘顿悟了’。无论是‘入境’还是‘顿悟’,这两种机缘是可遇不可求的,至少闻先生自已一次都没有过。他只在门派内的一本记录前辈修行心得札记中看到过相关的记录。于是,在这一刻,他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也要将他收入门下。
随着琴声袅袅收尾,闻先生长出一口浊气,将手缓缓放下,看着汗出如浆的李辰,笑道:“不错,你哼出来了,非常不错。”
李辰开心的一蹦“太好了,那你现在就教我吧!”
闻先生笑了:“出了一身汗,臭死了,还不去洗洗,洗完了再说。”
李辰这才发现自已出了一身的汗,而且黏糊糊臭烘烘的好像很久都没洗过澡。不好意思的道了声歉,跑去山边小溪中冲了个干净。洗完跑回来还问道:“哎呀怪了,上山的时候还觉这有些凉,现在身上居然热乎乎的。而且今天晚上怎么感觉比平时亮堂了很多呢,以前每天晚上我都要摸索着才能走路,现在竟然看得清清楚楚。耳音也好了很多,我都能听见远远地村里,我老爸叫我回家睡觉的声音。您快点教我吧,不然回了家就出不来了。”说到此处,李辰的肚子忽然发出一阵咕咕咕的声音,弄得小脸一热。
闻先生从包袱中摸出一粒丹丸递给李辰,开怀笑道“你小子刚刚入了镜,身体排出了那么多杂质,肚子肯定会非常饿,赶紧把这个吃了,补充一下,不然会晕的哦。”
李辰看着这粒异香扑鼻的丹丸,刚伸出手又缩了回去,有点犹豫地说:“老爸说不要随便吃别人的东西。”话音刚落,便两眼一黑就要软倒。
闻先生大袖一抚将李辰卷了过来揽在怀里,轻笑着运内力将丹药喂入李辰口中。那丹药入口即化,在闻先生内力引导下滋润着李辰的经脉。闻先生心里嘀咕“这孩子的经脉有意思,经脉很粗壮,丹田也比一般人更为广阔,一旦修行有成,就是人中翘楚,可就是需要比一般人多几倍的努力和时间加上机缘,才能用真气将经脉填满,将来进阶有些难啊,不知道他有没有这个毅力啊。”轻叹一声,盘膝而坐,搬运周天调理内息。
李辰眼睛一睁开,看到闻先生盘坐在田埂上,低眉慈目,宛如一尊神像,心有所感,缓缓起身立在闻先生身后不语。闻先生感到背后李辰的作为,甚为满意,微笑道:“你醒啦。”
李辰低头不好意思的说到:“不知道怎么就睡着了。”抬头看了眼背朝他的闻先生又说道:“我睡了多久,我感觉现在浑身上下特别舒爽,天明明还黑着,可是看什么都那么清楚。”又蹦蹦跳跳的绕到闻先生前面,一双眸子闪闪发亮:“您可以教我弹琴了吗?”
闻先生端详了李辰一会儿,缓缓开口道:“当然可以,不仅仅是琴,还可以教你识字。只是你需要拜我为师才行。”
李辰一听,一蹦三尺高的笑道:“好啊好啊。”双腿一弯就要跪倒。
闻先生大袖一抚制止道:“现在还不行,我得问问你家大人。走吧。”
两人还没走到村口,就见一个李沐站在路口不住的四处眺望,看到李辰回来,急忙迎了过来,一边把李辰拉到一边,看了鹤发童颜,长袖青衫,温文尔雅,背着行囊的闻先生一眼,便是有身份的人。低头对着儿子轻声斥道“臭小子,怎么玩到这么晚。疯到哪里去了,还让先生送你回来。”又向闻先生拱手道“感谢先生,我家小子给您添麻烦了。”
李辰拉着父亲衣角,央求道:“父亲,我想跟先生学琴,先生说还可以教我识字。但是先生说要先问问您呢。”
李沐愣了一下,旋即对着闻先生又是一礼说道:“我家小子无礼,叨扰先生了。此处不是说话之地,还是回家坐下说吧!”
闻先生还礼道:“不叨扰,令郎聪慧,与我很是投缘。请!”
一路上李辰叽叽喳喳的把经过给李父讲了一遍,李父啧啧称奇不提。
到了家里坐下后,闻仲说道:“这样吧,令郎确实与我有缘,所以想把我一身所学尽数传与令郎。但是辰儿这孩子还太小,不能随我游历。我也略读过一些书,所以我想在贵村开设一间村塾,一边教授村里的孩子们读书,一边传授李辰艺业,不知李沐老弟以为如何?”
李沐一听,喜不自胜,长揖到地道:“闻先生此举,是我青木村的幸事。没说的,村塾一应花销都由村里支应。只是委屈先生了。”拉过李辰,整顿衣衫,对闻仲正礼道:“闻先生在上,我家顽劣小儿李辰,从今日起便交于先生教导,从此以后便是我儿师父,该打该骂,皆由先生。”
李辰双膝跪倒叩首道:“徒儿辰儿,见过师父!师父在上,受徒儿一拜!”
…………
(第二章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