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一望无际的雪原上慢悠悠的走着,四野里一片荒凉,按道理说从黄龙县出来直到长安都已经是京畿重地,也该有些人烟。可是早上离开了黄龙县地界,到现在日已偏西,马车走的不快,却也走了将近百里之远,除了一些残垣断壁,竟然连一点人的痕迹都看不到。甚至都能远远的看见狼群的存在,它们远远的跟着,辕马不安地打着响鼻,不由自主的加快了行进的速度。
天光微黑,看到远处出现了一个村庄。但是这个村子,远远地竟然看不到一丝炊烟,也看不到一丝灯光。要不是村口几声狗叫声传来,都要让人怀疑,这个村子是否有人了。
慢慢的马车顺着路靠近了这个村子,才有一个声音从瞭望台上传来:“什么人?可有路引?”然后从暗影处走出几个手持武器的农夫样貌的人,其中有一人已经拉开了弓箭。
闻先生高声喊道:“我们是上京城赶考的,路过贵庄。天色已晚,请求借宿一晚!”那几个人听到此处,略微放下了戒备。等马车靠近后那个弓箭手退入到了暗影之中,剩下的人留了三个在后面,上来了两个,其中一个点亮了火把。
闻先生拿出路引递了出去。那两个人看来是不识字的,颠来倒去的看了半天,然后相互又看了眼,点了点头其中为首的一人双手递还路引,歉声说道:“两位客官,我等俱不识字,就不看了。我们这里是小刘庄。看两位面善,不似坏人,但还是请二位途径村子不要停留。顺路再往东二十里还有个村子,叫大刘庄。那里有县里开的馆驿。今夜我们村里可能有事,非常抱歉不能收容二位。”然后朝村里喊道:“二娃他娘,打点开水来。有客人路过,给客人准备些开水。”随即听到里面一个女声应道:“来了!”一个三十来岁的农妇提着一个冒着热气的水罐走了过来。也是歉声道:“二位先生见谅,实在是不方便接待……”当那妇人看到闻先生背后背着剑,似乎语气有些希望地问道:“看先生是有些武艺在身,能不能……”话未说完,就听那领头之人呵斥到:“胡说些什么!我们村自已的事情,不能拖累人家,速速给客人补了开水便去。”
闻先生听到此处很是诧异,看了看坐在旁边的李辰,双手接过水罐给自已的水罐中加满了水,还给妇人,顺手给妇人了几个铜钱。那妇人看到铜钱,只是取了其中的一枚,说道“一枚尽够了,本来还可以再给先生几个面饼,只是我们现在拿不出来,实在是……”说到这里声音便哽咽起来。又听那领头之人呵斥“一罐水还要客人什么钱,不能留宿客人已是失礼,还好意思要钱。”说罢抢步过来夺过铜钱,双手递还闻先生低头道:“一壶水不值钱,我们自已也要吃的,村妇不晓事,不该收先生的钱。不是我们驱赶先生,只是今夜着实有些不方便,还请先生速速离去吧。”
闻先生尚未说话,李辰却扬声说道:“这位大叔,不知如何称呼?今夜村里有何事情?与我等说说,说不定我与师父可以帮忙。”那头领才看清另一个人居然还是个少年,看身形挺高大,一听声音还是童音,便笑道:“我是这儿的村长,姓刘。这位小兄弟古道热肠,只是我们今天惹到的事情有些大,只能自已应付不该拖累他人。二位要进京赶考,那都是我们大夏的股肱。不该在这里历经险境,万一有什么纰漏,我们这小小的村子百死莫赎。”
闻先生抱拳正要说话,就听到四周狗叫声又起,紧接着听瞭望台上有人喊:“村长,响马来了。”那村长嘿然一声:“好了,这下走不了了。我们一会儿可能照顾不到你们,你们自已小心吧。这群响马没有道理讲的。”转身又敲锣喊道“各位乡亲,伸头是一刀,缩头是一刀,我们今年说啥也不可能有粮食给这群响马了。今天不是响马死,要么就是我们全村亡。点燃烽火!大家抄家伙!”
只见烽火燃起,照亮天空。一群农夫手执各种农具,纷纷聚集了过来,很快便布成了一个不是很紧的方阵。这时地面传来一阵的抖动。只见远处大约二十几个响马骑着马冲了过来。
闻先生就感觉太奇怪了,要知道这是京畿啊。居然有马贼。长安中的禁军中马匹都很紧张,现在冲过来的这二十余响马竟然人人有马。太奇怪了,太可疑了。须臾之间,响马们到了村前:“各位,我们要的粮草,准备好了吗?今天要是交不上,那我们就血洗小刘庄了!”。
闻先生听到此处,往前走了几步,大声喝到:“京畿重地,朗朗乾坤,哪里来的毛贼?不怕绣衣卫(京畿附近主管捕盗的部门是“绣衣直指”,民间一般称之为绣衣卫)的刀吗?”
那些个响马听到绣衣卫三个字,有了一些慌乱,但是领头之人狂笑道:“我当时谁,原来是两个腐儒!还绣衣卫,我们今天晚上把你们全村屠了,谁又能知道?看来你们村儿也是没招了,找了这两个腐儒来助拳,济得什么事,也罢,那就拿你们祭刀吧。看看有谁会来帮你们。”这时那村里的领头之人高声叫道:“各位好汉,这二位先生是赴京赶考的学子,不是本村的人,放他们离去,是汉子我们自已的事情自已了断。”回头对闻先生喊道“先生快走!”说罢一掌拍在马臀上。辕马一惊,向前冲去。那领头农夫大喝一声“我们拼啦!”一群手持各种农具做武器的男女老少就要往上冲。说时迟那时快,只听一声大吼:“住手!”马车稀溜溜的被李辰伸手牢牢挽住不得寸进。李辰对师父说道:“师父,照顾好乡亲,其他交给我。”说完直冲而出,还大喊:“大叔,拿绳子,准备捆人!”。
那领头村夫尚未应声,就看见李辰已经以他们难以相信的速度卷起一阵雪雾冲入了响马人群。所有盗贼竟无一合之敌,还未有动作,手里的兵器便消失不见,然后便已纷纷落马。
那领头之人看到如此诡异的场面,恰如被鬼魅吸取了魂魄一般愣在原地,当啷一声,手中的腰刀落地。然后李辰将其在马上拽了下来,一柄短剑抵在他的咽喉。
村人还没有冲到响马的近前,战斗已经结束,倒地的响马们也才来得及发出呻吟。那贼首才回过神来,嘴唇哆嗦的央求:“饶命啊!”李辰嗤笑道:“饶你?留着你们继续害人?我能做的就是把你们这些匪类绑送官府。我饶你,我大夏王法须饶不得你。”
村里人用看到神明一般的眼神看着李辰,村长毕竟好一点,大喝了一声:“愣着干什么,拿绳子绑人啊!”这时候村人回过味来,拿出绳子把二十几个贼人捆的结结实实,丢在村子中央。李辰和村长把贼人的这群马也赶了过来。
村长突然目瞪口呆的指着马臀上的标记:“祸事了,祸事了!”闻先生顺指看去,那标记在火光中忽隐忽现。闻先生眉头一皱:“麻烦了,居然都是军马!”村长立刻叫过一个人附耳安排了几句,然后躬身将师徒二人请进屋内,安排两三个人候在门外放哨。
刘村长便请二人在榻上坐下来。然后涨红着脸对闻先生二人施礼:“感谢先生解救我全村百十口人的性命,只是现在这种情况,我们村自身难保,只得请先生二人用点寡酒淡饭,却不敢再耽误先生赶路,还请速速离去吧。”转身接过刚进屋的一名老人手中的包裹后,举过头顶跪在榻上:“先生,这些盘缠乃是我村里人的一点心意,另外还有个冒昧的请求:我们村这次得罪了不能反抗的人,百死无生。只有门外那几个黄口小儿,高不及轮,想烦请先生帮助带往离此地往东走三十里的大刘庄,交给他们村长就好。”
闻先生和李辰对视一眼,把村长扶起来后长叹一声:“此事我二人已经牵涉在内,想脱身已不可能了。为今之际,村长有什么打算?”
村长低头想了半天:“我们也不知道如何便得罪了大人物,居然能调动军兵装作盗匪围杀我等。现在我们就是想跑也来不及了。只能在此等死,焉有他想。只有那几个孩子,想让先生帮我们带走,给我们小刘庄留点血脉。”
闻先生说道:“我认为应立刻审问这些抓来的人,问清楚他们的来历,然后再想对策。”
李辰接过话来说:“村长大叔,你们在审问的时候,要把他们一个一个的拎到无人之处审问,这样他们便不及串供了。”
闻先生听到此处,不禁诧异地看了一眼李辰,转头看着有些迷茫的村长说:“速去审问,我师徒二人陪你们一起。”(第十六章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