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允微满脸笑容的走在前头,她存了大半个月的鸡蛋总算保住了,只要不便宜贺家那起子人,她就是高兴的。
温家的房子在山脚下,还是当年刚搬来时修建的,温父当年正值壮年,手里也有积蓄,用的都是好材料,盖的结结实实。
特别是院子的围墙,里三层外三层高高筑起,为了防止山上的动物下山祸害家里。
如今十多年过去,房子虽然看上去破败了些,但依旧坚固如初,代替温父,保护着一家人。
因为温允禾的事,一家人都还没来得及吃午饭。
一进院子,温允禾赶紧从弟弟身上下来,好让他去洗漱一番,赤脚走了一路,也不知道他脚疼不疼,虽说古代地上没有碎玻璃,但那些坚硬的石头也足以划伤脚。
不过显然她的担心是多余的。
下田里干活总不能穿着棉布鞋,他一直以来都是赤足下田干活的,走着走着也就习惯了,并没有那些酸腐读书人的臭毛病。
温母拉着温允禾问话。
温允微进了厨房,小心翼翼的把篮子里的鸡蛋放回自已存鸡蛋的缸里,放完以后,想了想又咬牙掏出两个来。
长姐的伤需要补补,给她单独蒸一碗鸡蛋羹吧。
温母看不到女儿如今的样子,眼前只有一团黑影,她只能伸手去摸索,感受女儿的状态。
“禾儿,你怎么又瘦了?贺家是不是亏待你了?孩子,有什么事情回来跟娘说,不要闷在心里。
怪我,把你养成这个性子,如今吃了这么多的苦。”温母说着又开始流泪。
温允禾心里闷闷的,说不出的难受,实在不知道怎么安慰温母,其实她的女儿已经去了。
只能拿出帕子帮她擦去眼泪。
“娘,你莫哭,本来就有眼疾,这样三番两次的哭,会加重病症的。”
她把刚刚自已回来路上对温允卿的说辞,又原样对温母说了一遍。
…
“女儿已经想通了,以后不会再寻死,我打算找机会跟贺家和离,以后归家来生活,一家人还和以前一样。”
温母闻言大惊。
“和离?禾儿,万万不可啊,不是母亲不欢迎你归家,但你若是如此,以后便真没有什么指望了。
贺家虽不厚道,但你苦等了他家大郎两年,伺候公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日后他们总能让你有饭吃,有衣穿。”
温母并不是不爱自已的孩子,只是爱的方式不一样,她脑子里根深蒂固的传统思想,让她没有办法接受女儿和离回家。
认为嫁出去的女人离了婆家就是浮萍,后半辈子死了都没人埋。
她总归是不能看顾闺女一辈子的,婆家再闹心,也比没有强,谁让这世道是这般,女儿家的路一旦走错一步,便是一生。
温允禾不禁抚额,我嘞个封建的娘,难怪原身那么能吃苦,源头找到了。
能吃苦,便要吃一辈子的苦。
她正想着怎么反驳,才能不伤了母亲的心。
温允卿已经换好衣衫过来了。
“娘,此言差矣,长姐归家来,我一样可以让她有饭吃,有衣穿,我便是她的靠山和指望。
贺家那吃人的狼窝,我决计不会再让长姐回去了。”少年无比认真,言语间有一种让人信服的力量。
温母忧心忡忡道:“儿啊,你想的太简单了,如今你尚未娶亲,是可以留禾儿在家中。
但若有一天你议亲了,成婚了,你的妻子可会同意你奉养守寡的姐姐一辈子?”
有一句话她没说出口,家中有被和离回家的寡妇长姐,儿子以后的婚事怕也艰难了,手心手背都是肉,她都是心疼的。
这话确实没毛病,温允禾也认同,她刚接手这些事情,确实还没有周全的打算,暂时的想法是归家来一起过,但忘了大弟有一天也是要成婚的。
不过话说到这里,她也就顺势说:“娘,您不用担心,我和离以后,只暂时在家里住一段时日,待大弟议亲时,我便搬出去,立个女户也好,总之我能够养活自已。
别忘了,你自小教我的女红,还有爹爹教我的陶工手艺,我定不会让你们为难的。”
她先前也没想太多,因为马上就要去逃难了,她身负空间,肯定首先想着照顾娘家人。
没想到现在被“嫌弃”了,不过她也知道温母不是赶她,只是出于长远考虑。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每个人的成长经历,生活环境,决定了她的思想,她不能用自已的想法去定义别人。
“娘,我还小呢,就算以后议亲,若是容不下长姐的女子,我也不愿娶她。”
温允卿想证明自已愿意照顾姐姐的心,急得面红耳赤。
温允禾闻言心里一暖,好弟弟,她绝对不能看着这么好的孩子客死异乡,就算死乞白赖赖在家里,也要跟他们在一起,共进退。
“禾儿,娘不是赶你走的意思,你一定要明白为娘的心。”温母也连忙解释道。
温允禾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因为毫无意义,在生死面前,其他都是小事。
她转移话题说:“我明白,这件事容后再谈,从长计议,有吃的吗,饿了。”
温允卿闻言,连忙进了厨房。
没过一会,便跟温允微一起端了饭菜出来。
一碟已经变了颜色的水煮小青菜,还有一碟子腌萝卜,就是所有的菜色。
几个黑面的杂粮馒头当主食,瞧着馒头的数量,平日应该是温允卿这个青壮吃两个馒头,温母和温允微则一人一个。
温允卿有些不好意思的搓搓手,刚刚还夸下海口以后给姐姐当靠山,养活她。
这会儿家里却只能端出这么粗糙的饭食,着实有些尴尬。
爹在的时候,家里从未如此捉襟见肘,说来说去,还是他没本事。
少年心里有说不出的难受和无力感。
这时温允微从灶间端出一碗金黄色的鸡蛋羹,放到温允禾面前。
“姐,这是给你的,今天不知道你归家,做的简单,将就吃一些,晚上我给咱们做一顿饺子吃。”
这两年家里确实也不富裕,办了爹的丧事,让长姐风光出嫁,几乎掏空了大半个家。
哥哥读书的束脩,娘的眼睛,家里的各种零碎花用…
从前爹还在的时候,她哪里用操心这些,这两年,操持家里的大小事务,逐渐磨练出了勤俭持家的性子,一文钱恨不得掰成两半花。
唉,希望长姐不要嫌弃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