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贺明杰自知理亏,担心被人议论德行有亏,马上转移话题。
他一脸鄙夷的看向温允卿挽起来的裤腿及赤足,不屑的说:“真是有辱斯文,亏你还是读书人。”
贺家村就两个读书人,一个就是温允卿,一个是他贺明杰。
两人师从同一个授业恩师,从前老师总是夸奖温允卿聪慧过人,假以时日,必有所得。
贺明杰心里好生嫉妒。
幸而前两年温家父亲因病去了,温允卿需丁忧三年,期间不得参加科考,这才让贺明杰抢先考过了童生试。
如今在这里秀存在感。
“一边剥削长嫂嫁妆为已所用,一边对她傲慢无礼,这才是真正的有辱斯文。”温允卿毫不客气的揭开遮羞布。
平日里他一般不会搭理贺明杰的小动作,也是为了姐姐在贺家日子能好过一些。
但今日他心里的怒火怎么都克制不住,说话就难听了些,不过这是事实。
贺明杰自诩读书人,还是要脸面的,闻言闹了个没脸,丢下一句“不知所谓”就回房了。
王氏顾不上两个小年轻的针锋相对,她盯上了几人带来的礼物。
几个婶子面面相觑,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毕竟这是人家的家事,又想到平日里和温允禾的交情,只得附和。
“大嫂子,节哀顺变,大郎走了,本来还说来看看你,见你脚下生风,想来是无事了。”胖婶儿对王氏意有所指道。
“老姐姐,看你刚才这话说的,无子才是好事,允禾若是真的产子,那才是大逆不道呢。”
“我看你这儿媳妇儿倒是不错,比我家那个强太多了,这两年你家的大事小事,是她一个人料理的井井有条。”
“何苦呢,都是可怜人,允禾现在无人依靠,成了寡妇,还不许她伤心两天吗?”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都是为温允禾说话的,原身温柔善良,从前在村里交好的人很多。
如今也是种善因,得善果。
温允禾闻言有些感动,原身是个善良姑娘,这是她的福报。
不过今日不是提和离的好时机,所以她没有彻底撕破脸。
王氏见大家都为她说话,脸色黑的像锅底灰,硬扯出一丝笑容说:“我也是因为大郎的死,心里难受,这小…孩子又迟迟赖着不起身,我才话重了些。
你们屋里坐,明玉,去给客人烧些茶水来。”
王氏深知名声的重要,她还有一子一女未曾婚配,只能暂且忍了这些说教。
明玉屁颠屁颠的跑走了,她已经看到婶婶们手里带来的鸡蛋,今天晚上她又可以吃上香喷喷的炒鸡蛋了。
几位婶子还未开口。
王氏便上前不要脸的把几人手里带来的礼物都搜罗到自已怀里。
“你们来就来,还带什么东西,太客气了。”
觉得客气你别抢啊!
趁着几人说话的空档,温允卿赶紧冲到温允禾房门前看望姐姐。
见她躺在床上,脸色死白,脖颈上还有深深的勒痕,皮包骨的惨样,如果不是眼睛还在转动,他甚至以为姐姐已经去了。
彼时也顾不上什么避嫌和读书人的斯文礼节,生怕姐姐有个什么不好,他直接冲了进去。
“阿姐,你可还疼?上过药了不曾?”温允卿抬手想摸摸姐姐的伤痕,又怕弄疼了她,满眼都是心疼,带着一丝哭腔。
适才听到贺家母子那些难听的话,他没有哭,此刻看到可怜的姐姐,他终是忍不住了。
温允禾没有回答,只虚弱的挤出几个字:“大弟,我…想家了。”
当然,多半是演戏的。
她这会其实已经感觉好多了,去了一趟空间出来,也不知为何,身体的疼痛减轻许多。
这是为了做给外人看的。
不过温允卿显然当真了,他飞快的用衣袖擦干眼泪,挤出一个苦涩的笑容。
“阿姐,允卿这就带你回家,无论如何,我定会治好你。
你不要放弃性命,这世上除了姐夫,你还有我们。”
说罢温允卿便直接连人带她身上的破被一起打横抱起来,顺手把柜子上的药包也塞进怀里。
少年还未长开,个头并不高,但没想到抱着她的双手孔武有力,不曾让她颠簸半分,安全感十足。
温允禾心里突然柔软的不像话,她还从来没有被人这样关心爱护过呢,有人撑腰的感觉,真好。
温允卿虽是文人,但也时常忙家里的活计,所以一身力气不弱。
再则,长姐实在太轻了,加上薄被的重量,恐怕也不到八十斤,从前长姐在家时,日子虽也不算富裕,但不至于瘦的皮包骨头。
这两年间,他一步一步看着自已明艳动人的姐姐,变成了一个被生活磨平棱角的可怜妇人。
径直抱着温允禾往外走,心里好似憋了一团火,难受的紧。
王氏余光瞥到他将人带走,哪还得了,顾不上放下手里的东西,连忙跑过来阻拦。
“温家小子,你这是何意?温允禾乃是我贺家妇,你想将人带走,问过我贺家不曾?
除非我贺家将她休弃,否则,她死了都是我贺家的尸体。”
温允卿一双鹰眼直视王氏,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
“伯母休要欺人太甚!我姐姐不是嫁不出去,非要塞到你家的。
当初是贺家大哥几次三番诚心求娶,我母亲这才松口,将女儿嫁到你家,这两年我姐姐日夜劳作,勤勤恳恳,伺奉公婆,从未懈怠。
如今姐夫不过刚过走,你们便如此磋磨我姐姐,我想他泉下有知,想必难以合眼。”
两人说话间,又有一波人上门了。
贺明章阵亡和温允禾上吊自缢的消息,今早才刚刚在村里传开,主要是给温允禾看病的赤脚郎中家,有个碎嘴子的媳妇儿。
平时有交情的人家,此刻都带着礼物上门来探望。
王氏眼看着院子里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不由得恼恨,自已竟然被这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怼了。
“你一个黄口小儿,休要胡言,温氏自已上吊自缢,关我贺家何事?我儿还亲自为她请来郎中医治,何来磋磨?”
“郎中开的药,你们为何不煎?还让我姐姐一个病人起身煮饭,你们一家人都没有手脚不成?
还对她破口大骂,以休弃相威胁,这是几位婶子一起看到听到的,我是不是胡言乱语,公道自在人心。
往日种种,我不想再提,但你今日若是对她有半分情谊,就不该阻拦我带她归家照顾。”温允卿以退为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