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因为买板车还是牛车的问题,产生了分歧。
温母和温允微觉得家中如今有银钱,完全可以买牛车,一步到位,不管是拉货拉人都可以,牛还能耕地干活。
他们心中还没有忧患意识,只想着过日子方便。
温允禾和温允卿意见一致,觉得先买个板车就好了。
他们倒不是舍不得钱,考虑到后面的情况,若是买了牛车,逃难路上那就是众矢之的,太扎眼了。
一群平头百姓中间,赶着牛车的,肯定是条件相对好的人家,不抢他们抢谁?
古往今来,逃难路上,首先被抢被杀的都是有钱人,反而是那些灰扑扑,靠双腿走路的平头百姓能活命。
温允禾宁愿累一些,推着板车背着全部家当去逃难,也不想把小命系在裤腰带上,任人宰割。
其实说逃难,现在是最好的时机,但一切都还没有发生,不好说的太直接,毕竟她只是一个两眼一抹黑的农女。
总不能说自已未卜先知吧。
最后商量的结果是,先买板车,后面需要的时候,再买牛来套上就是牛车。
至于其他的,看到有需要的再买。
姐妹俩一直到睡前,还在商量明天要买哪些东西。
~
今日是去赶庙会,不用着急忙慌抢位置,所以一家子起的比前两日晚。
而且还奢侈的去村口坐了牛车。
温允禾这两日走了太多路,脚丫子疼,她实在不想走了,温母也不方便走太远的路。
贺家村赶牛车的是里正家的大儿子,也只有他家买的起牛车,靠着这辆牛车,他们挣了不少银钱。
每人两文,四人就是八文钱,温允禾爽快的付账,一家子坐到板车边上,找个位置扶好。
这牛车就是一个光木头板子,带一个扶手,下面是两个车轱辘。
人挨着坐在板车边上,腿是晃悠着的,得紧紧拉着牛车,才能保证自已不被摔下去。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温家小郎今日竟然舍得坐牛车去县里?”贺明仁调侃道。
贺明仁是贺家这一辈里最年长的,已经三十好几,最大的孩子都是十二三岁,说两句调侃小辈的话,倒也没什么恶意。
温允卿从前去县里读书,为了省来回四文钱的车资,基本上都是靠双腿走。
贺明杰倒是回回都要坐车。
调侃归调侃,贺明仁打心眼里佩服这个有毅力的小郎君。
“明仁哥说笑了。”温允卿淡淡的回应。
他们来的最早,等了一会,又有两个婶子说说笑笑的走过来。
贺明仁见已有六人,便套上牛车准备出发了。
这牛车正常能坐八人,挤一挤十人也能行(行李不多的情况下),但大多数时候是坐不满的,有五六人便能挣十来个铜板,也是好的。
“明仁,等等!”
温允禾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转头一看,是王氏母子俩。
真是晦气,竟然遇到他们。
贺明仁心道今天生意不错,竟然有八人去县里,赶紧停下来。
王氏母子走近才发现温家几人也在,脸色瞬间变了。
贺明仁招呼他们在两个婶子旁边坐下,终于启程出发。
两家人背对背坐,倒也不用看的对方的脸色。
一路上王氏一直在和旁边两个婶子叽叽喳喳的讨论。
哪家的龙凤烛便宜。
哪家的喜果饱满又足称。
哪家的红纸颜色更艳丽。
……
她们难得去一次县里,都是准备给家里孩子置办嫁娶物件的。
快到年底,村里成亲的人家很多。
“温允卿,你近来为何不去学塾上课?莫不是以后就打算弃文从商了?”
贺明杰前日在他们手里吃了亏,心里正气恼,于是拐着弯的挖苦道。
“干卿何事?”温允卿头也不回的怼道。
温允禾噗呲一声笑出来,她理解的是,关你屁事。
温母和温允微都有些不理解她为什么突然发笑。
贺明杰明白这是在笑话他,突然发难:“你可知妇人应恪守三从四德,一个寡妇在外抛头露面,如此行为无状,实在不该!”
“我倒是不知,何为三从四德?”温允禾转过头,面带微笑地看着贺明杰,“你且说说,让我也长长见识。”
“所谓三从,即未嫁从父,既嫁从夫,夫死从子……”贺明杰掰着手指头说道。
温允禾直接打断。
“不好意思贺郎君,我如今既无父,也无夫,更无子。
我从我自已!
寡妇怎么了,怎么就不能抛头露面了?
我靠自已的双手挣钱生活,堂堂正正,可比某些游手好闲靠家里庇护的蛀虫强多了。”这话就是影射贺明杰。
贺明杰一时间被说得哑口无言,面红耳赤,只好低下头。
贺家村的人都知道,贺明杰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假公子哥儿,王氏从来都把他当秀才公子的捧着。
王氏听到温允禾说自已的儿子是蛀虫,立马炸了。
“温允禾你这个贱人,扫把星!明明有挣银钱的手艺,却藏着掖着,害得我章儿一去不回,你如今满意了?我诅咒你孤寡一辈子。”
王氏从贺明杰口中得知温家靠卖陶俑赚了钱,心中不忿,借题发挥。
贺明仁闻言赶紧劝道:“婶婶慎言啊……”
这俩可别在车上打起来了。
“老虔婆,放你娘的狗臭屁,你儿子大婚当天就被征兵的抓走,与我何干?
他是被你这个狠心的娘逼死的,偏心眼儿没边儿了,明明家中有银钱,竟舍不得花三百文为儿子交上代役税。
如今怎么倒舍得给贺明杰交税了?
呸!你怕不是个后娘吧,贺明章是不是你亲生的?
我看你就是想让他去从军,好一劳永逸,免了你家的代役税罢?
可惜老天爷不长眼,怎么死的不是贺明杰这个杀千刀的糟心玩意儿。
你们现在不就是嫉妒我赚了银子嘛!这是我阿爹教给我的手艺,你们想学啊?没问题,去底下见我阿爹吧!
我定会托梦让他好好教教你们!”
温允禾是一点也不惯着她,直接开怼,刚好昨天的事,让她心里憋了一团火,正愁没处释放。
(关于贺家的代役税,本来贺明章从军,贺家是不需要再征收的,但他死后,就需要重新开始征收了,所以贺家也需要缴纳。)
牛车上的人都有些惊了,以往温允禾都是温柔形象示人,不曾想,还有这样凶残的一面。
不过她说的句句有理啊,这王氏太过分了,什么屎盆子都往人身上扣,还诅咒,把人逼急了不是。
话说回来,温家是挣了什么钱,让王氏这眼红病又犯了。
牛车上几人各有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