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凉风在这一刻倾贯而来,吹乱了云伯里的头发。
他胡乱捋了捋额前的发丝,而后跳下了窗棂,走向前打开了门。
门外站着的,是身穿睡袍的温格,他的神情有些慵懒,似乎刚醒的样子。
“左相大人,您怎么来了。”
“嗯,我失眠了,正巧轮到你守夜,我就想来找你聊聊。”
温格笑着,摇了摇手上腥红的酒瓶。
“一起喝点吗?”
“可是……守夜的话是不允许喝酒的,再说陛下的寝殿离这这么近,万一……”
云伯里一脸顾虑。
“别万一了,我带的是葡萄酒,不会醉的。”
温格眨了眨眼,趁云伯里一个不注意便将身体挤进了房间,而后猛然关上了身后的门,这行为与他平时温文尔雅的形象极为不符。
云伯里倒是差点被他这行为逗笑了,忍的十分难受。
“呼……你也知道,和皇帝陛下他们这些年轻人在一起长了还真感觉不到自已会老。”
温格淡淡一笑,走向了一旁的桌子,将酒瓶放了上去。
“对于实力强大的您来说,还不知道人生的尽头在哪儿,又何来老不老一说……”
温格斜斜看了云伯里一眼,而后一把抓住他的手,将他强拉了过来坐在椅子上。
“这里就我们两个,何必那么生分。”
温格随手拔下木塞,将紫酒倒入杯中,腥红的液体沿着杯口缓缓而下,倒映出了云伯里忧虑的面庞。
“你应该过的很舒心吧……”
不知怎的,云伯里脱口将心里话说出来了。
“嗯?”
“不不……我的意思是……”
云伯里略显慌张的解释道,反而磕磕巴巴起来。
“舒不舒心的你还不知道吗,就这半年来被打的次数比以往还要多。”
听后,云伯里尴尬的笑了笑,下意识扯了扯领口,温格不提还好,一提他又想起那个神秘男人实力的恐怖之处了。
“不说这个了,最近,你的身体恢复的怎样?”
“这个啊……恢复的挺好的,大补丹一个接一个,感觉自已快成丹药葫芦了。”
云伯里苦笑道,他说的是实话,作为皇室亲卫,帝国强者,他每天吃下的丹药都是平常人可遇不可求的极品,光是家族内便给他配备了数位的高阶炼药师,只为他一个人炼制丹药,更别提帝国平时给皇室亲卫们发放的丹药便已经数不胜数。
关于这点,温格也是深有体会,他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空气有些凝固。
“不说了,喝点酒吧。”
温格笑笑,举起酒杯和桌上的另一支杯子碰了碰,见状,云伯里也不好推辞,也拿起杯子,与对方一同喝下。
“好甜啊。”
一口液体咽入肚子,丝丝凉意直坠心底,云伯里脱口而出道。
“啊……这个啊,我不太喜欢喝那种昂贵的,太苦,像这种便宜点的,就刚刚好。”
温格略带歉意的笑了笑。
接下来的时间,两人相谈甚欢,空气中也飘浮着清甜的酒香,不知何时,红晕从云伯里的脖颈爬到了耳根,他晕乎乎的,俨然有些醉了。
“什么……您不是说不会醉吗,我这才喝了几口……”
云伯里两手扶着桌子摇晃着,身前的人逐渐重影,有些看不清楚。
“这个……也许是你太长时间没喝酒的原因吧。”
温格笑着起身扶住云伯里的肩膀,将他按回了座位上。
“也是……上一次喝酒,还是皇帝陛下请我喝的呢……自从当了他的亲……卫后,他再也没请过我喝了。”
云伯里只觉得周围的一切天旋地转起来,灯光似乎在这一刻被关上了。
“喝酒伤身,少喝总归是好的,再说还不是有我请你吗。”
“我……我不用你请……”
云伯里哆嗦着,突然感觉自已的胸腔里异常燥热,像烧着了一样,一时间他的身体开始滚烫起来,疼痛无比。
“这……这是……”
云伯里一时间胡乱抓着桌子摔倒在了地上,当场吐出口鲜血来。
晚风更加凛冽了,束着的窗帘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风吹开了,在室内飘荡着。月光依旧明亮,撒在了两人的身上。
云伯里不可置信的看着地上的鲜血,震惊之余,他看向了眼前的人——
只见温格正背对着月光笔直的站着,一时间看不清他的面容。
“你……你……”
云伯里说不出话来,口中鲜血不断。
温格没有说话,就这么冷眼相待,事情到这已经成功了一半,他要做的便是看云伯里死去,然后离开这里,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为……为什么……”
云伯里不停的在地上翻滚着,指甲几乎陷进了地板,此刻他感觉自已的五脏六腑像被火烤一般,整个人都要熟透了。
他不明白为什么左相要害自已,更不明白自已的力量如此强大,竟会被一杯毒酒所杀。
许久,他再挣扎不动了,身体上的脉络早已被魂火所焚,云伯里绝望的抓着地板,留下一道道痕迹。
在两人所不知道的角落,一只如同蚂蚁般大小的小虫缓缓爬上前,顺着地板缝隙悄无声息钻入了云伯里的耳朵。
顿时,云伯里的身体猛然颤动了一下,而后没了呼吸。
温格检验了一下周围的元魂力量波动,确定云伯里已经身死后他转身消失在了窗前。
在他消失的片刻,一只黑色短靴踏进了房间。
此时窗口大敞,冷风猛贯,窗帘随意飘浮的甚高,桌上的书籍哗啦哗啦自已翻着页,室内已是一片狼籍。
地上躺着的是已经没有任何生命体征的云伯里。
“啪!”
似乎有人打了一个响指,在寂静的夜中阁外清晰。而另人不可思议的是,地上的人竟缓缓睁开了双眼。
恍惚中,云伯里看清了来者的面目。
“是你……”
眼前的人容貌极为出色,尤其是那双眼眸,正如黑夜中的星辰。
此刻,这双眼睛正静静看着他。
“别惊讶,我的蛊虫也只能切除你的痛感神经,短暂封闭你的五感,是救不了你的。”
季云泽淡淡开口。
云伯里听后,眼中的光芒瞬间黯淡下来。
“我……可是……”
云伯里喘着气,似是有些哽咽。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想杀你的人不是温格,而是罗坎言。”
不曾想,季云泽话音刚落,云伯里的情绪却更为激动起来。
“你胡……说!他……他……这不可能的……”
云伯里吞咽着口中的血沫,满是痛苦之色,他宁愿相信是与他没有任何瓜葛的温格害他,也不愿意相信是罗坎言要害他。
“信不信由你,这一年来,皇室那边赏赐的丹药你都一颗不落的吃了吧?”
“这……丹药不可能有……”
“我知道,你想说齐家的炼药师并没检测到任何问题?有没有可能,某人是给你一点一点下的毒呢……那人耗费了一年的精力,滋滋不倦的给你的丹药中加东西,而你本人包括整个齐家都浑然不知……”
说到这,季云泽顿了顿,
“因为皇室的丹药大多是随机发放,如果特定齐家的人很快便会发现……”
听到这,云伯里的心中滋生了一个恐怖的想法。
“你是说……他对我们所有人都下了毒?!”
听后,季云泽笑了笑,没有否认。
“可是……可是……”
云伯里双手撑着地板,似乎还想要问些什么,直到他的余光落到了桌上的酒瓶上。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他无力摊倒在地上,彻底放弃了挣扎,泪顺着眼角滑落下来,有些可怜。
如果说丹药中的毒是幽闭空间中的粉尘,那瓶葡萄酒便是使这些粉尘随之轰炸的明火,两者异生可,却共生不得。
“他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回想起少年时那些快乐的回忆,如今已是过眼烟云,取之而来的则是无限的痛苦。
他本就一无所有,如今更是连命都被他弄丢了。
云伯里能够清楚的感觉到自已的身体越来越冷了,不过已经无所谓了,他也不想再思考了。
弥留之际,他感觉到有人将他的上半身抱在了怀里,那人的怀抱很是温暖,他勉强睁开了眼睛,只见是季云泽正眼含笑意的望着他。
“……谢谢你。”
“嗯?”
“谢谢你……告诉我一切,谢谢你没有……让我痛苦的死去……”
听后,季云泽怜惜着摸上了他的头发。
“可我也是这其中的受益者啊……”
脊椎末端,已经缓缓伸出了纤长的蝎尾,尾刺锋利,在月色下闪着寒光,明晃晃的,有些刺目。
“你要记住,你能有如今的下场,全要归功于罗坎言。”
“啊……是……”
云伯里只觉得自已的眼皮很沉,他已经听不到自已的声音了。
下是有什么东西贯穿了自已的身体,他垂下眼眸看去,是季云泽的那条蝎尾。
但奇怪的是,他却感觉不到任何疼痛,相反,身体内逐渐温暖起来,眼前的一切也变得十分清明。
云伯里抬眼,看见季云泽笑的温柔,他的嘴唇动了动,像是说了什么。
“再见。”
是啊,该再见了。
云伯里终究缓缓闭上了眼睛,只不过这一次,他似乎真的要与世长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