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由季云泽组织的一场轰轰烈烈的海上行动就此结束。
虽然过程有些一言难尽,但就这个结果来说,季云泽还是勉强可以接受的。
不过即使不接受也没什么办法就是了。
在某些机缘巧合之下,北慕辰对于泉冰岩力量的吸收量已经远超原书里设定的吸收量。
在原书中,乌利斯帝国远没有这么迅速便走向覆灭,届时,那最后一批泉冰岩仍旧好好的长在帝国境内的峭壁上。
未被拜星帝国所威胁乌利斯帝国并没有急于一时而将其开采殆尽献,从而给那深海里的魔兽。
也就是趁着这个间隙,北慕辰来到乌利斯帝国,趁此吸收了最后一批生长在悬崖峭壁上的泉冰岩里的力量。
一切本该是这样的走向,但……
季云泽闭着眼睛,指尖一下一下敲击着木桌。
他一点都不想把这个结果归结到自已头上。
明明是北慕辰这个逆天突然出现在海上搅乱一切,和他有什么关系?
总之他已经尽力把那原书里的最后一批泉冰岩捞上来了,谁知道北慕辰那个逆天还能把万里海底的泉冰岩也尽数吸收?!
“靠……这小子……怎么就……”
季云泽咬咬牙,又忍不住低低咒骂了一句,恨不得一拳给桌子捶烂。
他真不明白,想让北慕辰吃瘪怎么就那么难……
不过,这次的海上行动季云泽本来就没想着打北慕辰,是北慕辰自已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
这次之所以召集那么多人出海,其目的就是为了阻止噬魂鲸鲨王吸收那最后一批泉冰岩里的力量,抢在它之前将那些泉冰岩收走。
只有如此才能阻止魔兽潮的提前爆发。
如今的拜星帝国远没有阻挡深海魔兽群的能力,魔兽提前肆虐只会加速拜星帝国的灭亡。
根据原书里的时间节点来看,假设此番成功拦下这最后一批泉冰岩,那么距离噬魂鲸鲨王晋级也就不到两三个月……
但现在好了。
北慕辰直接把噬魂鲸鲨王老家周围的泉冰岩也给一窝端了。
“……”
季云泽俯身半趴在桌子上,然后不由自主的将两臂环绕,将头深埋其中。
他又想笑了,但是刚笑没两声,听着空旷的屋内自已的笑声,又觉得自已有些神经病。
想来房间的隔音也不太好,于是季云泽转而轻咬住自已的袖口,尽可能压低自已的笑声……
然后笑到浑身发抖。
不得不承认,北慕辰的掺和让这件事远超出他的预期。
“也算他有几分本事好了……就是不知道那大鲸鱼该是什么心情。”
季云泽双手抱头倚靠在椅子上,心情相当愉悦。
‘幸灾乐祸的感觉可真不错~’
这么想着,门外却是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进。”
季云泽连忙收敛住笑意,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房门应声打开,来人则是顾斯。
“是你啊。”
季云泽半转过身子,旋即站了起来。
“阁下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只见顾斯似乎心事重重的,头顶笼罩着一层阴霾。
但既然来了,他自是做好了准备。
看着季云泽有些好奇的模样,顾斯顿了顿,继而道:
“大人,有关于帝国要犯北慕辰的事,我有些话要对您说。”
“嗯?”
季云泽挑眉,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
“但……接下来无论您听到了什么,我希望您能看在我的面子上……从轻发落……麻烦您了。”
“身为皇室亲卫的阁下说这话倒是有些严重了……那你也得先说说究竟是什么事啊。”
季云泽有些揶揄道。
“……”
在这之后,顾斯将顾之安在船上被北慕辰所迫的事一五一十的告知了季云泽,不料季云泽在知晓后却是面露难色。
“嘶……这样啊……”
见状,顾斯有些着急:
“我回去后一定会严厉惩处他,还希望您能够……”
“这件事的确有些严重,若是因顾之安的隐瞒而没有将其发现,最终酿成大错的话……”
季云泽背过身去,似乎话里有话。
“我很抱歉,是我平时教育欠佳……”
听到对方满带愧疚的话语,季云泽露出了一个不易让人察觉的笑容,继而他挥了挥手,再次打断了对方的话。
“不,你理解错我的意思了,这件事嘛,可大可小,不过要是让女皇陛下和左相大人知道了,可就有些麻烦了。”
“那您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毕竟现在并没有造成什么实质性的后果,但北慕辰究竟是如何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船上的事情势必会有所调查,只要你与你的儿子严防死守,不向外人透露一丝一毫的信息,那么这件事便可以翻过去,顾之安也不会与北慕辰扯上任何关系……”
季云泽重新转过身来,尤为郑重的盯着顾斯,仿佛是经过深思熟虑后所下定的决定。
“我会帮你们保密,前提是……你们没有向除了我以外任何人透露这件事情。”
“那就……麻烦您了。”
有些事情,顾斯看的很透彻。
有关于北慕辰的事情,虽未亲身经历,但就先前海上的那番动静来看,这件事绝不会轻易结束。
待返航后,帝国那边绝对会对此有一番调查。
左相温格是个聪明人,若他真想调查一番,难免会在顾之安房间内调查出一些蛛丝马迹,而就以顾之安如今不成熟的心性,这件事恐怕没有那么容易蒙混过去……
能得到右相季云泽的承诺再好不过,迄今为止也只有他能与左相温格抗衡,而顾斯也不会蠢到真的让自已的儿子因为这件事受到牵连。
至于新皇罗莹……
对于她,顾斯暂且持保留看法。
不过,他同时也看的出来,季云泽的态度与那一番说辞也摆明了想让他欠个大人情。
只不过所谓愿者上钩,顾斯如今也没什么拒绝的余地。
“唉……”
在前去找自已亲儿子的路上,顾斯不觉得有些烦躁。
就顾之安这事往严重了讲绝对是通敌,而且还出卖了包括右相在内的所有皇室亲卫的行踪……
只不过,在告知季云泽时,顾斯特意没有着重叙述这一部分,不过这么明显的事,对方也绝对能猜出个七八分。
这人情以后可有的还了。
“真是拖后腿……难成大器……”
所幸在找右相季云泽之前,他有特意叮嘱过顾之安,不让他向任何人透露此事。也庆幸这孩儿不至于太傻,要是他最先选择将这件事告诉同船上的约里尔和特克,那也算是完了。
顾斯连连叹气,经此一事后,他已经在考虑要不要将顾之安送回老家和自已的妻子在一起了。
不过也难怪现任皇室亲卫里除了他以外没有成家的,甚至连告老还乡的江元宗都是孤家寡人,如此看来可真是有先见之明。
生出来的不是天才倒也没什么,各种丹药喂一喂也不会太差,就怕生出个脑子有坑的,简直就是坑爹。
顾斯的速度很快,等他回过神时,他已经来到了第三艘船。
在即将见到自已那坑爹的儿子前,顾斯的心情是澎湃的,拳头是火热的。
在踏入船只顶层走廊里的那一刻,他便看到了在走廊里正与约里尔攀谈的顾之安。
“大人。”
走廊入口处,两边的高级骑士在见到顾斯后立刻低头致意。
“嗯。”
没有过多停留,顾斯脚步飞快,不断接近目标。
远远的,顾之安就僵在了原地,任凭约里尔怎么喊他他都不说话。
随后,在略过两边的数位骑士后,顾斯径直来到顾之安的身前。
“呃……”
不知道为什么,约里尔深刻感受到了顾斯身上散发着的怒火。
见对方这架势,约里尔自已都有些害怕,至于对方的儿子,那更是不吱声了。
“发生……什么事了?”
约里尔小声的问了一句。
“没什么。”
顾斯像看孩子一般对他笑笑。
然而下一秒,顾斯却收敛了笑意,然后卯足了劲,一拳头挥了过去。
在这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约里尔眼睁睁的看着那一拳横在自已眼前,却是根本反应不过来。
那记重拳本应是冲着脸打去的,却是不知为何在中途微微偏离了方向,然后狠狠的打在了顾之安的颈窝处。
后者顿时痛苦倒地。
突如其来的事情不仅仅让约里尔呆愣住了,更是让周围数位骑士的心里泛起了嘀咕,只是在看到倒地的人不是皇室亲卫中的任意一个后,他们又将头别了回去,并不在意。
“不好意思了小约,我有些事情要处理一下。”
顾斯带着歉意的冲约里尔笑了笑,然后揪着地上顾之安的衣领便将人一路拖进了不远处的房间。
这一番操作下来,约里尔直接看呆了,他没有想到皇室亲卫中一向成熟稳重的老大哥还有这么暴力的一面。
也不知道顾之安那孩儿究竟惹到他哪里了。
随着呯的一声,门被关死,约里尔也自知这种家事他无法插手,于是也只好作罢。
房间内,打开了元魂屏障的顾斯再也没了任何耐心。
“你站起来。”
他盯着地上的顾之安说道,而后者也当即艰难起身,注视着地板不敢看他。
“抬头,看着我。”
顾斯命令道,尤为怒其不争。
“低调些,谨慎点,这对你来说很难吗?”
“……”
“说话。”
得不到回应的顾斯看向自已儿子的眼神逐渐变得恐怖起来。
“……我尽力了,父亲……这只是个意外。”
顾之安有些瑟缩,他汕汕的看着对方,仿佛对方不是自已的父亲,而是洪水猛兽。
“船的顶层那么多学生,不是富家子弟就是人中龙凤,我不相信那个帝国要犯会无缘无故找上你!”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或许是我和您对话的声音太大了……或许是房间的隔音不好……”
顾之安不断摇头,随后他退回到自已的床上,然后双手抱住了头。
“算了……给你一拳也只是让你长长记性……”
末了,顾斯又道:
“那蛊虫怎么样了?”
“已经……在您来之前,它自已爬出来,然后化为了齑粉。”
顾之安深吸一口气,似乎就连他自已也无法面对这个结果。
“……你走吧,回老家,去见你的母亲。”
“我……”
顾之安在听到父亲的话后瞪大了眼睛。
“你不适合这里,帝都对你来说太危险了,以你的心性在帝都怕是要出问题。”
此时的顾斯已经平复了心情。
“等到了星璇城,我会为你办理退学手续,你就回去,老老实实跟着你的母亲学经商,将来好继承你母亲手底下的生意。”
在这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顾之安都没有说话。
一时间,周围变得安静下来,但这死寂一般的氛围也并没有持续多久。
“……你不就是怕我连累你吗。”
末了,抱着头的顾之安突然硬生生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而顾斯却也不生气,因为很明显,这小子摆明了是要气他。
“确实,你再这么下去,不仅会连累我,也会连累你的母亲。”
“你少拿母亲压我!我就知道,你一直都觉得我不靠谱!无论我做什么你都不满意!你让我低调,可我已经很低调了!我一直在学院里努力的去学习!去修练!我已经成了一个边缘人!我天赋一般,实力垫底,所以在其他学生眼里我就是走后门进的学院!”
顾之安有些愤懑,更多的则是难过。
“走后门的学生有很多……但我融不进去……没有人愿意接近我……那些贵族子弟,他们父母的爵位都是公开的!而那些有天赋的,实力强的,他们也更愿意和同级别的在一起……没人愿意理我,除了那些老师……我没有任何朋友……很少有人和我说话,在学院我一直都是一个人……”
“……”
闻言,顾斯有些沉默。
“其实我挺喜欢一个人的。父亲,我说了那么多也没别的意思,我也不想冠着您的头衔到处招摇,那样不仅会给您丢脸,也会给愚笨的我造成压力。我就是不想放弃,我不想退学,母亲那边虽然也可以请老师,但那些老师的实力实在是太差了,根本学不到什么,我喜欢星璇学院,学院里有很多很多的古籍和书本,老师也都很好,而且天才也有很多,我喜欢学院里的氛围,看着那些近在咫尺的强者我就觉得我也不差他们什么。”
“……”
“您知道的,一直以来我的目标都是您,虽然以我的天赋成为不了皇室亲卫,但还是想努力成为一个强者,将来可以保护好您和母亲。”
顾之安站起身来,目光极其真诚,倒是让顾斯也有些动容。
或许有些事情,他真的没有顾及到。
“呵……我需要你保护?你将来好好保护你母亲就好了。”
“所以……您不让我退学了对吧?”
顾之安的神情一变,顿时有些高兴起来。
“……你要是觉得在星璇有压力我可以给你转其它学院,其它学院的氛围一样很好。”
看着顾之安兴高采烈的模样顾斯也不愿泼他冷水。
“不不不,我就要星璇学院!帝国第一!哈哈哈哈……”
“……随你,不过你总是要学着点经商,不然你将来把你母亲经营的商铺搞破产怎么办?”
“嗯……这确实是个问题……”
顾之安思索着,随后他有些郑重的看向自已的父亲。
“这样吧……您……和母亲再生一个?将来好继承……”
然而他话还没说完,便又吃了一记重拳。
只不过这一次的拳头没有那么疼。
“长点心吧……不过,还是那句话,你自已选的路自已走,别到时候在学院里垫底又难受。”
顾斯语重心长道。
“您就放心吧,我不一直都是垫底吗,虽然垫底,但进步的空间也大啊。”
“算了……受欺负了和我说就好,我走了。”
“诶——等等老爹……那个……”
就在顾斯转身时顾之安突然叫住了他。
“那个……有关于北慕辰的事……”
顾之安挠了挠脖颈,有些不太好意思。
“已经帮你摆平了,不要告诉任何人,没有下次了。”
“……知道了老爹。”
在顾斯离开后,顾之安这才长舒一口气。
转而他在桌前坐下,然后解开自已的衣襟,对着镜子开始拿出特制的药膏涂抹自已脖颈下刚刚落下的伤。
那被父亲用拳头轰过的地方仍旧鲜红,顾之安觉得自已有必要赶紧处理一下,不过之后的淤青是避免不了的。
以父亲的实力这一拳必定是收力了的,但抡实了打也是事实,疼也是真疼。
顾之安一边抹药膏一边生闷气。
他真是太倒霉了,碰到北慕辰这个杀神,害的他被父亲狠狠斥责,还凭白挨了一记重拳,差点从名院退学不说,还差点摊上牢狱之灾!
不过对方还是守点信用的,蛊虫也是真的自已爬出来了。
一想到修炼不成就要回去继承母亲所打下的基业,顾之安就有些难受。
涂抹完药膏后的顾之安又重新瘫倒在了床上,这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站起身几步走到门前,打开房门后,却看到了约里尔鬼鬼祟祟探进来的脑袋。
“哇……你没死啊?”
“哈?”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说,你父亲刚刚走了……我还以为你被他打了个半死呢……”
约里尔意识到了说错话后慌忙改口,却不料将自已的本意曲解的更厉害了。
“……”
“算了算了我不说话了,你没事就好。不过……能不能问问究竟发生什么事了啊?”
“……”
只见顾之安依旧沉默。
“没事没事,家事嘛,我理解的,你不想说也没关系。”
“唉……”
末了,却只见顾之安常舒一口气。
“怎么了?”
见对方突然惆怅起来,约里尔有些疑惑。
“一看到你,我就想起……你说我什么时候才能有资格闭关啊……”
闻言,约里尔的眼眸里似有一丝阴霾稍纵即逝。
“闭关也未必就是一件好事,你想想,近十年的光阴,等你闭关出来后,你会发现周边有很多人都老了,又或者有很多人已经将你遗忘,甚至你会失去很多人……这些都是不可控的,十年足以改变太多人和物了,闭关结束后你第一眼所看到的,未必就是你所期望看到的……”
“嗯……有点深奥,但我没有经历过,所以还是想试试,毕竟为了变强,这样的代价还是值得的。
顾之安点了点头。
“但不管怎么说,平白无故大了近十岁是肯定的。”
话说到点子上,约里尔有些不高兴起来。
“哈哈哈……你现在快到四十岁了吧?”
顾之安大笑起来。
“是啊,如今就是比二十四岁的你心智成熟了那么一点点而已,所以真的挺可怕的。”
“兄弟别搞。”
顾之安突然不乐了。
“不过你们皇室亲卫实力那么强,不说活到千岁,几百岁总不成问题吧?干嘛要在乎这十几载啊?
“但愿吧……”
听到这话的约里尔神情却是有些忧郁。
“什么叫但愿啊?”
顾之安有些莫名其妙。
“如果我能突破95级的话……算了,先不说这个了,你还是小心你父亲再揍你吧。”
约里尔一转话题,直接打了对方个措手不及。
“你这话说的……一点都不吉利……”
顾之安吐槽道。
“虽然不知道你们父子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这个对你的伤还是很有好处的。”
约里尔边说边指了指自已的脖颈,顾之安这才发现自已的领口还是敞着的,被父亲揍的伤一开始就被对方看到了。
就这自已还跟个没事人一样傻乐半天……
顾之安突然觉得非常丢脸。
恨不得当场找个地缝钻进去。
“知……知道了,谢谢啊……”
拿过瓷瓶,顾之安直接关上了门。
转而,他又把门打开了。
“这个……这个是外敷还是……”
“直接咽。”
“哦,谢谢。”
重新关上房门的顾之安打开瓷瓶就是往嘴里倒,随着一颗丹药下肚,痛感消失,他感觉到原先的伤处发生了明显的变化。
转而,他扑到镜子前,开始重新查看自已的伤势,结果竟直接目瞪口呆。
“啊?!这么快?!”
只见红痕退却,不留一丝痕迹。
此刻,窗外寒风徐徐,波涛不止,海上的一切荒诞似乎终于迎来了尾声。
但有些事,有些物,显而不会就此停止变化。
短期的风浪退却,头顶的阴云却仍旧存在。
每个人都有自已的顾虑,或是心怀鬼胎,或多或少没有那么纯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