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的余晖洒在大地上,给周围的建筑物染上一层金黄的色彩,显得格外温馨。布谷鸟的叫声从不知名的地方传来,空灵婉转。
远处,一缕缕炊烟袅袅升起。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便能闻到家家户户的烟火气息。这些味道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独特的人间气息。
此时的街道已经不再像白天那样喧闹,变得十分宁静。人们轻声细语地交谈着,偶尔还能听到舀水和劈柴的声音。这些声音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和谐的乐谱。
走在路中央的陌无尘,身影显得有些孤单。然而,他的眉宇间依然保持着那份淡然与从容。微风轻轻拂过他的脸颊,吹起他的发梢。
他走在回家的路上。
一直到了小巷旁,他将要迈步走进小巷子里。
杂乱的脚步声从他身后传来。
陌无尘回头张望,却看见相识的渔夫急急忙忙在大道上跑去城门。
他连忙叫住他们,他们看见是陌无尘,焦急道:“先别问,出事了。”
于是他跟着一起去城门处,路上陌无尘心止不住的加快,脑袋愈发沉闷。
一到城门,这里已经围上了许多人。
他们拨开人群,里面几个身披盔甲,手持长矛的人在维护秩序。
为首男子很是严肃,精致的盔甲证明他身份的不一般。
赫然是都尉陈浩洋。
他身后摆放着几辆板车,上面用草革裹着东西。
一辆板车前还有一对父女,少女看起来不过十六,跪倒在地掩面痛哭。父亲头发花白,没有拉起少女,只是愁眉不展。
看到这架势陌无尘心沉到了谷里,他在这里待了这么久,岂会不知?
东海郡官道上经常出现土匪打劫,于是偶尔会出现如此尸体,裹上草席就随意运回城里认领。
只见他们渔船里的兄弟来了十之七八,纷纷站在那对父女后。
有的人已经开始掩面痛哭,更多的人是失魂落魄,眼神黯淡。
陌无尘走上前,却不知是谁遇害。
曾经并肩作战的那位炼血境渔夫看到他过来,悲叹了一声,领他过去掀开草席。
露出的脸上布满了鲜血,狰狞极了。
粗糙黝黑的皮肤上毛发浓密,表情定死在紧皱眉头,咬紧牙关。
只是一眼,陌无尘就辨别出此人的身份。
不可置信的后退一步,胸口陡然间沉闷得难以呼吸。
仅是片刻,他就难掩抽泣声。
朝身后的炼血境渔夫道:“我们现在带他回家吧。”
身后之人只是微微点头,与都尉交流一番后,扶起板车朝城外走去。
陌无尘手足无措的跟在一旁,除了其他兄弟外,那对父女也跟了过来。
天色说黑就黑,如泼墨般的夜幕瞬间将整个世界笼罩。
众人摸黑将人抬回海边的一座小渔村,犹如一群在黑夜中摸索的蚂蚁。
村里几家灯火点点,宛如夜空中闪烁的星星,几人推开一座竹栏围住的小院门,门轴发出“吱呀”的声音,仿佛在诉说着岁月的沧桑。
其中一位渔夫在水缸底下拿出钥匙,打开那座砖瓦建的小房子。
屋门吱呀一声打开,里面漆黑一片,宛如一个无底的黑洞,让人感到一丝恐惧。
点上煤油灯,老杨被抬到了床上,有人忙前忙后的将他身上的血擦拭干净。灯光下的他面色苍白,宛如一张白纸。
一旁的人们叹息着老杨身上触目惊心的伤口,纵横排列,深浅不一。
那少女依旧哭泣,只是声音逐渐变小了,仿佛被黑夜吞噬。
屋里实在太拥挤了,众人站在了院内,宛如一群被挤在羊圈里的小羊,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陌无尘拿出两张小竹凳,请那对父女坐下缓缓。
少女抽泣声逐渐平复下来,众人纷纷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的父亲神色复杂,开口解释道:“我们父女是从外地跑来这里做生意的,做一些倒卖粮食的生意,在粮价便宜的地方收购粮食运到别的地方倒卖,几经波折选择来东海郡,本来还有一支商队,招募过许多镖师,不过在遥远的路途中要么出现意外要么半路领赏钱逃走,所以都是边走边找人护行。到最后一次,夜色稍晚,我们走在官道上准备找地方歇息,不料遇到这里的山贼,要知道这是通往郡城的主要干道啊!商队里的人没有防备就被突然的袭击杀的四处逃窜,但是依旧没能逃过一劫。”
说到这里,他缓了一缓,酝酿词措继续说道:“那些山贼没有一丝人性,他们就像一群饿狼,毫不留情的先杀人再劫财,到后面就只剩下我们两个,我们想着冲出去能跑多远就跑多远,可是四面八方都被堵的死死地。当时借着火光我看见那些山贼目光直直的盯着我家丫头,我既气愤又无可奈何,抽出身上铁剑准备与他们那群畜牲同归于尽。”
说到这里,前面将情绪掩藏的很好的男人语气哽咽,抹了吧眼泪接着说:“不过这幕被与我同一个方向走来的恩人看到,他趁着黑灯瞎火混入山贼里。靠着一根随身携带的渔矛突然发难,在人群中快速将山贼们毙命。可在将几个山贼刺倒在地后,那群畜牲也反应过来,发狠的举起大刀向恩人砍去。”
“我见此情况知道能有一线生机,趁山贼们集火恩人时用剑挥砍在山贼背上,山贼吃痛,叫上几个人准备先收拾我们两个”,老父亲目光充满仇恨道。
不带犹豫,他语速飞快接着说道:“我能走这么远的路并不只是靠着走镖的人,我自身还是有些武力,勉强解决掉几头畜牲。
而他们的首领害怕我们跑了,于是出手砍伤恩人。恩人见情况紧急,拼着受伤也要突破重围拦在我们身前,急声让我们沿着大路快逃到东海郡郡城。看样子想为我们断后。”
此时他的脸上布满了愧疚。
“我当时在意极了我的闺女,我这把老骨头死就死了,可我家丫头从小就跟着我四处奔波,没过几天好日子。所以我狠下心来拉着闺女向远处逃去。
在逃跑的过程中,我一直向后方张望,我看恩人被众多山贼欺身而上,即使恩人表现出来的战力强悍也难以招架。但是他还是拼尽全力阻拦所有想来追我们的山贼,恩人他说了一句我们模糊听见的最后一句话-当仁不让。”
这时的老父亲露出劫后余生的后怕,再也坚持不住眼泪决堤。
陌无尘听到最后,理解老杨这句话的含义,顿时眼眶泛红。
这句话在他认识老杨后,老杨就一直在践行。
老杨曾经跟陌无尘提起过,他说:“虽然我读的书都读到狗身上去了,但有些道理只是听着就觉得有道理。”
老杨眼神深邃继续道:“读书到最后还是要回到生活,道理是用来行动的……”
少女接过她父亲的话:“后来我们拼命的跑呀跑,就算感觉身后没有人追来也没有停。路上没有再遇见危险,因为脚力有限,所以在天将要亮时才赶到郡城。到了以后我们没有歇息来到衙门报案,这时衙门开门不久,所以消息传递很缓慢,最后消息传到都尉大人那里,都尉大人了解前因后果后就亲自带着几骑人马就往我们汇报的地方去了。
经过一夜的劳累我们困得不行,于是开了一间客栈睡了一上午,到中午开始就开始等待都尉大人回来,我多希望都尉大人能带回来一个尚有生机的恩人。可天地不公,等了一下午我们只等到一具伤痕累累的尸体,都尉也很钦佩,说他发现恩人时恩人双手还紧握鱼矛,身体僵硬,疑似死后被踢倒在地。”
少女情绪又崩溃了,泪水鼻涕流满脸颊,竭力说出最后几句话:“城门后我们寻找着他的熟人,幸运的是他的一位渔民朋友刚好路过,认出了恩人,还告诉了我们恩人的名字-杨铁山。”
整个院子陷入寂静,只留父女两人抽泣。
不知过了多久,一位渔夫强颜欢笑道:“这很像老杨能做出来的事情,我来这支渔船以来没少受老杨的照顾。”
其他渔夫对老杨的记忆开始接连浮现,一时间一群大男人也变得哭哭唧唧。
那位父亲这时又道:“我听说杨恩人没有亲人,只与你们亲近。所以安葬恩人的事还需要你们帮忙,我会负责其中的费用,规格会尽我所能办高一些。”
众人没有异议,沉默着点点头。
压制情绪的人们开始商讨接下来的安排,得出以下安排:
明天一些人负责布置灵堂,并将老杨收敛到灵柩里。
轮流守三天夜以后就近葬在附近的风水宝地。
其实这套流程在贫穷的东海郡算难得的厚葬了,但获救父女执意要求这般。
商讨完详细事项后,沉默了一会儿的一个渔夫突然道:“我知道老杨为什么跑这么远,他是去给之前受难的弟兄们家属道歉,因为他觉得他这个船老大不够负责任,所以先后已经跑了好几家比较近的,他压根没有跟他所说的那样花天酒地,他的钱已经分好给了每个死去弟兄的家属们,留给他自已的钱根本不剩多少。直到这一次,他去见老家在远点的兄弟时不幸遇难。”
说完以后,那名渔夫爆发出比先前还要猛烈的哭声,因为他了解所有细节。
他哭的难以控制道:“为…为什么好人做好事代价这么高?老杨这么多年来做了这么多好事没有得到任何回报,为何世道是这个样子。”
包括父女在内的所有人无不动容。
深夜,众人默默散去。
陌无尘刚好顺路,所以负责带着父女回到客栈。
路上悄然无言。
陌无尘看少女还是哭得撕心裂肺,于是转移注意力的问两人:“你们现在身上钱不多了吧?货物都被抢走了,有没有打算以后怎么办?”
老父亲回答道:“虽然货物尽数失去,但我随身携带的银票还有许多,听说现在这里的郡守不同往届,所以我们打算在郡城里做酒楼生意,实在是不敢出到外边了,等以后有机会再决定要不要离开吧。”
陌无尘点头道:“这样合理,郡城附近治安与别处天差地别。”
不多时,陌无尘将两人送回客栈。
他便自已折返回自已的住所,一路依旧形单影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