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正大,晒得人眯起了眼睛。
谢南音走到孙行湘去书院会经过的路上,却忘了已经不是前几日,孙行湘会日日去书院。
路边有个亭子,不少人或站或坐,谢南音见状没凑过去。
到了午时,亭子里接人的歇脚的都走了,只剩谢南音一个。
她走了半夜,又站了一早上,双脚酸痛不已,踉跄着走进亭子坐下。
身子是缓缓舒服了,可腹中开始打鼓。
她已经好几个时辰没吃过东西了,本以为能见着孙行湘……没想到现在只有她自已。
谢南音抱紧包袱,倚靠在栏杆上。
这几日孙行湘在家里静待放榜。
想起昨日去青云庄给谢南音带的药材,他猜测谢南音要行动了,不免有些担心。
万一她被抓到了怎么办?
孙行湘越想越坐不住,到了午后,干脆去庄子附近打听。
没想到除了伯府的世子夫人到了之外,什么也打听不出来。
孙行湘更加担忧,这下谢南音更不好逃出来了。
她被家人抛弃,还被恶仆罚跪,今后该怎么生活?
孙行湘原本以为自已对她只是有些好感,此时为她心急如焚,才发现自已比想象中的更喜欢她。
到了第二日放榜,孙行湘早早起床,刚要出门却发现那痴傻的弟弟孙行毅趴在地上,抱着他的腿不让他出门。
“哥哥……嘿嘿……陪我玩嘛!”
孙行湘脸都黑了。
他平时就不喜这个便宜弟弟,今日放榜,他特意换了新袍子,结果被这痴傻儿给弄皱了。
他踢了孙行毅一脚。
还不撒手,他正要大力甩开,却见孙母走了过来。
“哎!毅儿怎么在地上呢!多脏啊,快起来,娘带你吃饭饭……”
孙母柔声哄着,孙行毅流出了口水,“吃饭饭。”
然后孙行毅松开了手。孙母带着他走了。
若说平日孙母对自已还有些关心,可一见着孙行毅,她必定会把自已抛开,就当看不见一样,孙行湘早就习惯了。
到底是收养的,能有什么亲情?
孙父倒是关心了几句,孙行湘应付着,不过是把自已当作依靠罢了。
孙家在城郊,他要赶着亲自去看榜,又不想失了风度,便让秦宇套上马车。
“公子,那边倒着个人,好像是谢小姐。”秦宇驾着马车,对车内的孙行湘说道。
孙行湘一把拉开帘子。
果然是她!
激动下车的孙行湘快步跑去,却见面色苍白的谢南音躺在地上。
他慢下脚步,似乎是想到什么不好的,忽然有些不敢去碰她。
缓缓伸手去探着谢南音的鼻息。
热气喷洒在手指上,虽然缓慢,但有气!
孙行湘放下心来,将人抱进马车。
“先去医馆,找最近的!”
抱进来后,孙行湘还是不想放开怀中人。
他催着秦宇,“快点,再快点……”
不知为何,孙行湘第一次体会到心痛的感觉。
幸好到了医馆,大夫诊断后告知他——
“这位小姐久未进食,又奔波劳碌,受了风寒才会晕厥。待老夫施针后就能行,只是这两日要注意饮食,吃些温软清淡的食物。”
孙行湘才放下心来。
“五两银子,麻烦大夫施针了。只是我暂时有事,不知可否暂时将人安置在医馆后院?银钱好说,最好能找个医女照顾,给她喂些饭食。”
大夫点头。
这家医馆很大,有专门给病人留的房间,且银钱到位,一切好说。
孙行湘安置好谢南音后,正要出去。
谢南音扎着银针的手却突然抓住了他。
其实谢南音根本没晕,只是昨日已经苦等了孙行湘一日,今日好不容易见到人,必然要让自已看起来更惨,测一测他对自已到底如何。
此时她抓着孙行湘的衣角,嗓子沙哑,“公子此去……定夺榜首。”
“多谢妹妹吉言,不过……”孙行湘在外求学习惯了谦逊,“能中举就好。”
谢南音摇头。她身子虚弱,虽然幅度极小,但目光坚毅,看得孙行湘心头发热。
“你一定是解元!”
孙行湘没想到她这么看好自已。
他虽然对自已有信心登榜,却对解元无十分把握,直到看了榜……
“第一名孙行湘,钱塘县人……”
后面的内容他不再看,因为他在第一个!
他是解元!
只要明年春闱再得魁首,他就三元及第了。
孙行湘忍不住想大笑。
他扬起了头,看着天光,雄心万里。
古往今来,多少人科举,可又有几人三元及第。
而他更不是普通的举子。
他可是皇子!
皇家有谁能辛勤读书,如他一样登榜呢?
若是再能三元及第……
后面的事情孙行湘暂时不去想,此刻他正受着同窗的恭维。
“恭喜孙兄!”
“孙解元大才,前途不可限量啊。”
“孙兄单有学识就罢了,还长得如此俊俏,让我们怎么活啊哈哈哈哈哈……”
周围人的话让孙行湘笑容满面,他应下了几个关系亲近的同窗邀约,就匆匆告辞。
好不容易挤出人群,站在路口,他深吸了一口气。
现在只是解元。
待他再用功几月。
会元,状元……
他要一步步走上去,走到高处让人看见,夺回自已的身份,成为至尊。
不过此时,他只想去医馆,看看那个对自已充满信心的人。
与谢南音分享完这个好消息,孙行湘往童府走去。
此时他还是童家的准女婿,需要他们扶持,所以他要亲自去报信。
中了举还是解元的准姑爷来了,童府之人都面带喜色。
一见他来,道喜声不绝于耳。
“孙解元来了!”
“我们准姑爷!”
“快放鞭炮!撒铜钱。”
童府这边架势大,不少百姓围着捡钱。
“慢点。”
有个百姓太激动,差点踩中后面的小童。
孙行湘将小童捞出。
孩童似乎知道谁对他好,突然凑过来亲了孙行湘一口。
“哎呀,小宝过来,怎么能唐突贵人呢……”
孙行湘忙道:“无事。”
稚童可爱,被家人抱在怀里,脸红嘟嘟的,看得孙行湘心里柔软。
“还要多谢贵人救了我家小宝。小宝,快谢过孙解元。”
小童似乎是听旁边的人说解元时说到了状元,此时脱口而出:“多谢状元公……”
“扑哧——”
话音未落便有人笑了。
“小孩子说的话有时候还挺准的,说不定孙解元以后真是状元公……”
开怀的孙行湘踏进童府,又有另一番人恭贺。
见过童家的两位老爷后,童大夫人带他到后院的花厅。
“孙公子,你与雅儿也有段时日未见了吧……”
孙行湘回想了一下,上次好像是元宵节。
“是有大半年了,上次七月七女儿节怎么童姑娘没出来?”
童大夫人叹了口气,“前些日子雅儿病了,怕影响你备考,老爷不让我说……”
她絮絮叨叨说着,孙行湘却没用心去听。
一年十二个月,有六七个月童若雅都在吃药,只有春秋两季时节好,不冷不热之时她才出门。
孙行湘心里冷哼,这样的女子如何能为他生儿育女?怎么操持内宅?
至于长相气质,也不符合他的心意。
虽说童若雅有着江南女子柔婉清丽的相貌,可她看人时神色犀利,加上她喜欢明艳大气的装扮,看起来压迫感十足。
孙行湘幼时就不喜欢女子浓妆艳抹,穿着华丽。
可童若雅常年缠绵病榻,能出门时一定要好好打扮,尽力让自已看起来与常人无异。
童若雅的想法孙行湘不得而知,他只把每次见面当做完成任务。
不过此次,因着他中举,出府前童家给了他千两银票与一处三进宅子。
孙行湘全部笑纳。
有了这笔钱,他刚好可以安置谢南音。
至于宅子,他只有把孙家三人接过来,让童府知道他重孝道,不忘本。
毕竟能成为童家准女婿,品行很重要。
童家大老爷会经商,挣下了百万家资,童二老爷在读书人中也鼎鼎有名。
童家的两个老爷各自生了一个儿子后,妻妾多年无所出。
直到五年后童大夫人才生下童若雅。
她是童家下一辈中年纪最小的,也是唯一一个女孩儿,自幼得家人宠爱,童家不舍得将她嫁出去,便想招赘。
没想到最后看中的孙行湘是个读书人,不好入赘。
但童家愿意成亲时拿出一半家财当嫁妆,换孙家发誓以后一定好好待童若雅。于是孙行湘虽无赘婿之名,但有赘婿之实。
刚开始一些公子哥都看不起他,但他学问过人,且拿的是奋斗打脸赘婿男主的剧本,渐渐的也就立住了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