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中考以后,刘春怨以优异的成绩被清河县中录取,可她不想上这个学。
清河县距家约有一百多里,在清河县中上高中的话,必须要住校,住校就要上灶,就要用钱和粮票。钱倒是比较好解决,她父亲卖掉些余粮和蔬菜就可以勉强应付了,但是粮票就很难搞到了,必须要从县城黑市的二手贩子手里高价购买才行。这还不是大问题?最大的问题是清河县中教学质量简直差到令人发指,居然排在全市倒数第一!刘春怨不愿到如此粗劣的学校就学,即便勉强就读,亦难有好的成果。因此,刘春怨左思右想,最后决定放弃这次念书的好机会。从那以后,他就老老实实地待在家里,帮着家里人干活,改变一下家庭的状况。这样,妹妹夏芹就可以继续念初中,考上好高中,再考上好大学啦!
真没想到,当她把这种想法战战兢兢地告诉她父亲时,她父亲听后却火冒三丈,抄起一把笤帚就要揍她。可怜的庄稼人把孩子读书看成是最神圣的使命,他们把孩子未来的好坏全都寄托在读书学习上了。他们贫乏枯竭的头脑里把知识视为一切物质生活的源泉,有着对待神灵般的顶礼膜拜。
春怨情急之下就跑掉了,她知道,当父亲打娃娃时,跑了就息事宁人了。以前父亲打大姐二姐时,她们都会跑去的,这次她也要跑掉的。
刘德禄不会真打娃娃,只是吓唬一下,让娃娃改正眼前的错误,听他的话就好了嘛。看着惊慌失措的春怨跑走了,刘德禄甩下笤帚,往院子地上一趷蹴,抱住头嚎啕大哭起来,还说着:“我这个嫩三妈妈,气死老子了!书念的好好的,怎就突然不念了?老子把全部希望寄托在你两身上,这下子老子还有什么指望呀?”他用一只手狠狠地擦拭着不断滑落的眼泪和鼻涕,用力摁在那已经破烂不堪的布鞋帮子上。由于泪水和鼻涕的沾染,原本就破旧的鞋子此刻看起来仿佛刚刚被清洗过一样,湿漉漉的。
在这个关键时刻,刘春怨脑海里自然而然地浮现出了一个人——他的男同学乔晨光。由于刘家湾村距离乔家湾镇并不遥远,因此刘春怨和妹妹刘夏芹便选择在乔沟湾镇中学就读初中。这段求学之路虽然有些波折,但也让刘春怨结识了志同道合的朋友乔晨光。
她和乔晨光在一个教室里共度了三年美好时光,还当了两年同桌呢,两人的关系好得不得了。
确实如此,乔晨光给予了她全方位的援助,特别是在日常生活中对她关怀备至。乔晨光的父亲乔万年在镇上经营着一家餐馆,生意异常火爆,财源广进,每日都会给晨光一些零用钱。晨光深知春怨家境贫寒,因此常常会购买一些文具、零食和小礼品送给她。
一开始,乔晨光还不敢大大方方地给她,只敢偷偷摸摸地塞进她书包。结果被刘春怨发现了,她不仅没怪他,还谢了他。她说有他这么善良友爱的同学超开心的,希望能成为最默契的朋友。她学习比他好,还会帮他提高成绩呢。可乔晨光就知道玩儿,不喜欢学习,似乎还不知道读书到底是为了啥,整天就背个书包在学校和家之间的路上瞎晃悠。
突然,他听到刘春怨想帮助他提高成绩的话后,他一时感到有些尴尬。每个人在他的人生发轫之初,总有一段时光,没有什么可留恋,只是抑制不住的梦想,没有什么可凭杖,只有他的好身体,没有什么地方可去,只想到一个神秘的地方去流浪。难道这个神秘的地方就是这个年少、天真、无邪而可爱的小女生的内心世界吗?他突然觉得青春是如此的神奇、美丽。
在那青涩而又朦胧的岁月里,他们宛如两颗初绽的嫩芽,对这种神秘莫测的情感一无所知,只是单纯地觉得,当两人相伴相依之时,心中便会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愉悦与满足感。那种感觉,犹如春日暖阳洒落在身上,温暖而舒适;又似夏夜微风轻拂面庞,轻柔而惬意。 他们期盼着每一个瞬间,都能够目睹对方的身影,聆听对方的声音。若是有一日无法相见,便会感到浑身不适,仿佛生命的拼图缺失了一块,丧失了存在的全部价值和意义。这种强烈的依赖与眷恋,如同深深扎根于心底的藤蔓,悄然蔓延生长,愈发茁壮。
有些同学背后议论他俩谈上了恋爱,有些同学甚至说他们已经成了两口子,说不定刘春怨怀上了娃娃。每当他俩坐在一起的时候,同学们都用异样的目光盯着他们,用敏感的心理猜度他们,然后纷纷离开教室,希望他们能真的发生点什么特别的事,总会有几双明亮的眼睛在暗中窥视他们,假如有新的发现,再创造出一些扉闻来。
刘春怨上学没有自行车,总是步行上学回家。经常迟到,老是遭到老师的责罚,好多次罚站在教室门口不许上课。春怨委屈得总是偷偷地抹眼泪。乔晨光心里也很难受,以后在上课半小时前见不到春怨的面,他一定要骑上自行车去半路上找她。刘春怨每次都被感动得潸然泪下。她坐在车子的后座上,伏在乔晨光的背上,喃喃地说:“晨光,你真好,我一辈子都忘不记你!”
乔晨光也说:“只要你过得比我好,我就高兴了!”
时间是这个世界上最奢侈的东西,没有任何一个的时间是多余的。如果一个人愿意花时间陪伴你,就等于把自已分给了你,那么他一定是世界上最珍稀你的人,最喜欢你的人。其实爱很简单,就是永远陪你,直到最后。乔晨光就是这样的一个男孩,他就是殚精竭虑陪着她过好每一天的日子。
乔晨光决定给她弄一辆自行车。她姐姐有一辆半旧的女式自行车,姐姐不是经常骑它。乔晨光就打算把车子偷骑出去,再制造一个被贼偷的假象。
做一件事,只要你肯努力,总是有机会的。偷姐姐的自行车是乔晨光蓄谋已久、绞尽脑汁的结果。
一天中午,姐姐从镇上的税务所回来,吃完饭就午休了。父母亲都在食堂里忙活,家里只有晨光和他姐姐晨霞。晨光等姐姐完全睡着了,走出院门,和等候在外面的同学商量了半天,让那个同学把自行车骑走,暂时放在他们家,几天以后他再来找。
那个同学满脸恐惧之色,浑身瑟瑟发抖,战战兢兢地向晨光问道:“如果你姐姐去公安局报案了,警察顺藤摸瓜,一路追查下来,最后查到我的头上,那可如何是好啊?我会不会被当成罪犯抓起来啊?我不想坐牢啊!这可怎么办才好呢?”他一边说着,一边来回踱步,额头上也冒出了豆大的汗珠,显然是真的慌了神。
晨光说:“没事,反正姐姐的车子旧了,正想买一辆新的,她才不会报案的呢。如果姐姐真的报案,我会阻止我姐姐的。”
那个同学听他这么说,也就不再犹豫了,随着他进了门,把车子推出去,骑上车子跑了。
过了十来分钟,乔晨光去了外面院子里,惊慌失措地喊着姐姐,不好了,姐姐的车子好像被人偷走了。他这是真正的贼喊捉贼,确实让姐姐产生了这个贼一定不是她的亲弟弟的想法。姐姐甚至感激他,及早发现了车子丢失的情况了。
晨霞在睡梦中听到晨光的喊声,犹如被一记重锤敲醒,赶忙爬起来,走到外面,却发现车子如同长了翅膀一般飞走了。她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着,眼泪像决堤的洪水一般涌了出来,就要去找父母亲,给派出所报案。
晨光佯装得很着急地对姐姐说:“你那车子破旧不堪了,报案,人家警察才不会破案的。姐姐不是早就想换辆新的了吗?”
晨霞说:“哪有你说得那么容易,你知道买辆新车子得我上多少天的班吗?”
姐姐非要去找爸妈不行,看爸妈是什么想法。于是,姐弟两人一同去了饭馆,把车子丢了的情况告诉了他们。
父亲安慰晨霞:“没事的,爸爸马上就给你买辆新的。”
晨光紧张的心仿才平静了下来。
几天之后,他便把姐姐的那辆旧车子赠给了刘春怨,但是刘春怨死活都不敢接受这份厚礼。晨光再三解释说,姐姐的车子旧了,不用了,又买了辆新的,你不要,迟早会当破烂卖了,怪可惜的。
刘春怨听了他的话后,也就不好意思地接受了他的馈赠。从此以后,春怨上学再也没有迟到过。但是,她并不理解他为什么要对自已如此好呢?她下定决心,一定要把他的学习成绩抓起来,甚至要超过她,便是对他的报答。
类似于这样的事情数不胜数,多如牛毛,不胜枚举。所以说,他们才会如此珍视这份无比珍贵、纯粹无瑕的友情。毕竟人生在世,知音难觅,能够拥有一个真正懂自已的朋友实属不易。他们都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他们才会格外珍惜对方,将对方视作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无论遇到什么困难和挑战,他们都会坚定地站在彼此身旁,给予对方最真挚的支持和鼓励。这种相互扶持、不离不弃的情谊,让人感到无比温暖和感动。
刘春怨在父亲将要打她的情况下,跑出了家。她一直跑到重耳河岸边,想把她不情愿去清河县中上学以及父亲非要让她去的事情告诉给乔晨光。她知道晨光一定正在河边等着她的消息。她几乎每天都去河边,把折好的纸船漂在河里,纸船上承载着他们之间的秘密,大概一小时就漂到晨光等待的地方。而当晨光想告诉她秘密的时候,他会骑上自行车来到他们的村子河边,把写满秘密的纸条别在树杈上。
他们就在中考之后漫长的等待中以这种浪漫的方式传递着两个少男少女的情怀。也许这就是爱情的最初萌芽,悄悄地来,不带一点儿声响,没有爱情宣言,没有信天游歌曲里唱得那样亢奋、激烈、荡气回肠,全在于两个人的心有灵犀。
人们不禁要想:那种被父母包办的婚姻,似乎来得直接,来得迅猛,来得莫名其妙,多少人被这种缺乏爱情的婚姻搞得身心撕裂般的疼痛!真正的爱情婚姻是循序渐进的,得有个因果回转,是年轻人自然成长过程中并不寻常但一定会有的情感际遇,就像自然界中的植物一样,得播种、发芽、开花、结果的漫长过程。
今天,她要把她被青河县中录取的情况和她与家里人的意见分歧的事情告诉给她最信赖的朋友,看他能不能给她想出一个十全十美的办法。在她遇到麻烦事的时候,她最先想到的便是乔晨光了。她连续漂走五只小纸船,那些洁白玲珑的小纸船,就像一艘艘开赴战场的战舰,在清澈的河水中缓缓地远去了。把小纸船漂走之后,她就静静地坐在乔晨光给她送消息的大树旁边,等着他的到来,相信他一定会来的。
等了约摸两个小时,刘春怨终于等到了乔晨光,便在他的面前哭了一鼻子,说晨光呀,她不想上清河县中那样垃圾的学校,在那样的学校上学,最终的结局只能是浪费了青春和钱财,不如早点儿回家帮家里人干活,再等几年,找个男人嫁了算啦。
乔晨光没想到刘春怨能有这样坏的想法,当她看到纸船上的消息时,总以为她只是不想在清河县中上学,或许想在别的学校念书,可她刚才说的是不再上学了。这怎么能行呢?她的学习那么出色,中考成绩绝对的优秀,要是她不继续上学,确实是可惜了她啊!他听到别的同学说过,黄尘县中还录取周边县镇成绩优秀的学生,春怨完全可以去黄尘县中上学的。他也收到了黄尘县二中的录取通知单。如果春怨也能在黄尘二中上学的话,他们就能经常在一起了。再说,黄尘县二中是全市都很有名气的中学,春怨上那样的学校正好能发挥她的才华。于是,她把这种想法告诉给她。
春怨听了他的话,仿佛看到的乔晨光是轮火红的太阳,散放出温暖和光亮,仿佛看到远方的风景是如此的美丽:天空上的彩云、河岸上的碧绿茂盛的庄稼、山坡上咩咩叫的羊群、公路上快速奔驰的汽车、田野上欢声笑语的村民,组成了一幅幅绚丽多彩的图画!她激动地冲着乔晨光大声叫喊:“真的有这么好的事吗?我真的可以和你在同一所学校读书吗?”
乔晨光也兴奋地告诉她:“我就是来告诉你这个消息的,明天咱们就去黄尘二中问一下这件事。”
“嗷,我就忘记了。”他从车子上的布包里掏出几个香喷喷的油漩,塞在她的手里,说:“我知道你早嘴馋这个了。”
她激动地说:“还是你最理解我呀!”接到手里就狠狠地咬了一口,又感慨地说:“啊,真的好香啊!”
天渐渐黑了,她该回家了,不过她不再害怕父亲打骂她了,她会答应父亲她不是不上学了,她不想去清河县中那种破烂学校消磨光阴,她要去黄尘二中大展宏图的。父亲肯定会高兴的。此时,她舍不得和晨光分离,她觉着乔晨光就是她的救命的神仙。
在夏风吹拂中的夜影儿扯了下来,河岸上已经变得模糊不清了,远处的人们谁都看不清他们两个孩子站在一起了。
刘春怨不知怎么回事,不知不觉就抓住了乔晨光的手,软绵绵地说,在看不见他的日子,她很想他的,想得坐立不安,想得甚至要发疯!
乔晨光用另一只手轻轻地抚摸了她的头发,说他也是很想她的。
突然,刘春怨听见她的家里人在呼喊着她。她对晨光说,家里人找上她了,她要马上回家去了。
于是,乔晨光似乎略微有点害怕地推动了自行车子,然后跨上去,飞也似的跑了。
回到家里,父亲再没有询问她去哪里了,知道她的心情极坏的,只是关心让她赶紧吃饭,饿坏了吧?
她把黄尘县二中对外招生的事情迫不及待地告诉父母亲。他们都为她能去黄尘二中上学而惊喜,父亲承诺不如让他明天去黄尘二中亲自找校长,无论如何都让他的三女儿在二中上学,在他的心里,黄尘二中是周边最好的学校,在那里上学的孩子,大都能考上理想的大学。
春怨说,爸爸去了学校连人家校长都找不到,爸爸就不要去了,还是让她去吧,还有她的几个初中同学也想去那里的,他们几个一起去,胆量都变大了,敢和他们直接谈的。
父亲也就答应让她和她的同学相跟着去吧。
天刚蒙蒙亮,刘德禄早就起床了,他要去乔沟湾镇集市上卖蔬菜。他们家有一片很大的菜园子,种着各类蔬菜。附近的人都知道,刘德禄家的蔬菜绝对是天然绿色蔬菜,因为他忠厚老实,不会做假,也没有做假的资本,而且他卖的蔬菜价钱便宜。昨天夜里,他的三女儿说她要去黄尘二中这所闻名全市的高中读书,高兴得他一夜未睡觉,抽了一整盒白公主香烟。本来他是抽旱烟锅的,但昨晚是个特殊的夜晚,他的心情真好,只想破例奢侈一回。他就是这种球脾气。他站在院子里,望着东边山头上面的天空上的霞光,知道今天是个好天气。他叫了声春怨,屋里没有应声,他就大声叫了几声怨儿。
春怨说爸,她知道今儿去黄尘的,但是不忙的,她的同学都有车子,带她去的。
父亲说快起来,爸爸有话跟你说哩。母亲也赶出来,端着尿盆倒了尿,把尿盆搁在毛侧的矮墙上,也去催她的女儿去了。她清楚怨儿昨夜睡觉很晚,娃娃心里有事,煎熬得娃娃连觉都睡不好,四女子也在乔沟湾镇读初二,没有回家,回来的话两姊妹拉拉谈谈,说说笑笑容易度过一个漫长的夜晚。她就朝春怨住的屋子喊:“怨儿,赶紧起床,早点去和人家说说,你的分数高,兴许人家收你这个外县的学生,去得迟了,人家收满了,分数再高也不要你了。”母亲念过几年小学,对学校里的情况了解一些,不像她爸爸,对读书上学的事一点都不知道,纯粹是个文盲。
春怨也就不言不语慢慢地起来,走出屋子,笑着对父母说:“爸爸,你想说什么呀?”
刘德禄没说什么话,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沓零碎钱,总共五六十元,说拿着吧,去了黄尘,买点好吃的,再买几本上高中时的书,一旦在黄尘二中念上书,那里的念书娃娃都是些天生的聪明,你不早点做好准备,会掉队的。
春怨没有接父亲的钱,这回去黄尘,一切有乔晨光的,他们家有钱,他会照顾她的。再者说,以前乔晨光给过她不少钱,她一直没舍得花,她还有点钱呢,去一回黄尘县城,够花了。
在初中的三年里,如果没有晨光的眷顾,她是不得到毕业的。晨光待她真的好,她感觉到晨光的心里只有她一个女生,她说不准,这算不算是爱情来临之前的预示?其实,她也是非常喜欢这个可爱可敬的男生的,但愿那是一种纯粹的友情的闪现,她要紧紧抓住它!
不管她要不要,父亲总是要给她。他把手中的钱一把塞在女儿手中,说:“拿着吧,这一向,爸爸卖了些菜疏,有些钱的。咱该花的钱,必须得花,就是以后上了黄尘二中,爸爸也会满足供应你的学费和生活费,只要你好好念书,一切都有爸爸哩。”
这句朴素的话语道出了一个父亲的心理,他就是孩子们的靠山,是孩子们的精神支柱,是孩子们战胜一切困难的保障。他们为了孩子们掏空血肉都心甘情愿,他们并非为了得到什么,而是为了让孩子们生活得更加美好。父爱是沉默的,博大的胸怀与安全的依靠就是他的全部;父爱又是绵长的,无声的支持与坚定的眼神就是他的核心。这爱似大海,包容而壮阔,这爱又似呼吸,细腻而清晰。
春怨小心翼翼地接了父亲给她的钱,就背了个书包走出了院门,再下了一道坡,就到了公路上了。她的眼里含着泪水,这种泪水是被爱她的父亲感动得流下来的。她不想抹掉泪水,因为在汪汪泪水里包含着她的感激和孝心,也能表明她为此而走向宽阔大道的毅力和决心。
她猜想着乔晨光一定在公路上等着她,果然他就在路边的一棵大树下等着他,还戴着一副墨镜,样子挺帅的。他在老远就看见了春怨,向她招了招手。春怨便紧跑了几步,看了看周围,只看见两三个老人和一个侏儒傻子,都不认得她是谁家的孩子。侏儒傻子一个劲地手指着她在笑。她也故意学着他一阵傻笑,也就朝着乔晨光站立的方向跑去了。
让她没有想到的是乔晨光今天不是骑自行车子,而是骑着一辆摩托车子。这使她感到惊讶不已,他什么时候就学会了骑摩托车了?她真的敢坐他的摩托车吗?她对乔晨光说:“你骑这个老虎一样的玩意儿,我怕不敢坐的。”乔晨光说:“没事,我老练着的,三年前我就敢骑摩托车子了。这车是我爸爸的,我爸爸也是放心让我骑的,你怕个啥?”他先骑在车上,让春怨坐在后座上,并递给她一顶红色的头盔,自已也戴上一顶,说:“这样就保险了吧?”春怨在后面微笑着说,她还是不放心的。他还让她抱住他的腰,摩托车的速度可不像自行车那么慢呀!
本来她是不敢抱住他的腰的,但是当他把摩托车开得很快的时候,她真的有点儿害怕,不由得抱紧了他的腰。她的脸一阵烧烫胜似一阵,过了一会儿,也就觉得没有什么感觉了。她便和乔晨光拉开了话。
春怨说:“如果二中不收我这个外县学生怎么办嘛?”乔晨光说:“没事,实在不行的话,我就去找我二姨夫。他在教育局工作,我二姨也是个中学教师,总有些门路的。”春怨一听他的话,也就放心了,趴在他身上,安逸地等待着将要到来的好消息,差不多睡着了。
乔晨光很一阵子听不到她的说话,就问她,没有睡着吧?
啊?啊呀!我真的要睡着了。此时此刻,她感觉自已是世界上最享福的女子。
一直骑了约摸两小时,终于到了黄尘县城。他们哪里也没去,径直来到黄尘二中。雄伟而富丽堂皇的学校建筑,让一个没有出过远门的农村女子赞叹不已。学校的外貌和名声如出一辙,黄尘一中和二中被当地人称为陕北的清华北大。刘春怨心想,如果她真的能在这所学校上学,那么她一定会成为一个优秀学生的。
来学校咨询的外地学生和家长挤满了教务处的门前。这些大人孩子有的高兴,有的着急,有的沮丧。有个家长埋怨孩子,真不争气,再多考上三分就可以报名了。春怨询问了好多个学生的中考成绩,都不如她的高,这使她更增加了信心。她又细耳倾听那些家长们的谈话,中考分数能超过五百分的的优先录取,而且免除学费,如果成绩超过了五百五十分的,除过免除学费,还免去课本费,另外还补贴每月二百元的伙食费用。不过,不论成绩高低,都要交纳五百元的学校建设费。
乔晨光拉着刘春怨,好不容易挤到里面,把她的成绩单给人家一看,那个女老师不由的一惊叹,好高的成绩呀!对于成绩特别优异的学生,谁都喜欢,尤其是学校里的那些老师们,看到成绩高的学生仿佛久旱的庄稼沐浴到了雨露。那位女老师接着就问了她的一些情况,强调按照她的成绩,可以免去学费的。当人家让她交纳五百元的借读费时,她说她今天不带那么多的钱,明天一定来交清。女老师摇摇头,意思是不行,又说赶紧想个办法,名额是有限的。乔晨光从口袋里掏了半天,只有二百多元 ,她身上带着一百多,两个人加起来还是不够。女老师微笑着说,那就去外面借点钱吧?她先把刘春怨的信息记录下来。
其实,女老师非常喜欢这个来自清河县的女生,虽然催促她凑合借读费,但她早已把这个女生计划到录取的范围之内了,难得的学生,怎能放跑她呢?
刘春怨焦急地看了乔晨光一眼,问他在这里有能认识的人没有?
乔晨光说咱们先去外面,看能不能找到一个熟人。
他们从办公窑里挤出来,放眼看了半天,没有看到一个能认识的人。乔晨光想了一会儿,世界上不可能的事情,是想出来的;世界上可能的事情是做出来的。只会幻想而不行动的人,永远也体会不到收获果实时的喜悦。他让春怨就在这儿等着他,他去他二姨家借点儿钱来。他的二姨就在附近的一所中学当老师。说完话,他就骑上摩托车子,疯了般似的冲出了校门。
因为他妈和他二姨向来关系不和,平时从来不走动。当乔晨光去了他二姨家时,他二姨感到非常吃惊,想不到晨光今天来她的家了。他二姨在他几岁的时候见过,再都没有见过,突然看到晨光,竟然长得那么高了。他二姨仍然对她姐耿耿于怀,说他妈和她是仇人了,他还来她家里干什么呢?晨光知道他妈和他二姨关系不好,但没有想到他二姨把他也当成了仇人,他一听二姨说得那句话,心里就很不舒服了,冲着他二姨说:“你们姐妹间关系不好,别把我也牵扯进去,我也得罪了二姨不成?”随后他就气愤地说他没事,就跑出去了。
他二姨见他赌气地跑去了,又觉得自已不能和孩子说出那些话,就大声叫晨光等等,把钱带上再走嘛。
晨光连头都不回早已跑得不见了人影儿。
他二姨后悔自已的行为了,心想自已究竟怎么啦?身边的人都不太喜欢她的,是不是自已为人处世真的出问题了。
人们都经历一些自已从未经历过的磨难,然后才能成长。在他二姨那儿碰了壁,他就想起了二姨父,以前他碰见过二姨父,是一个待人特别客气的有知识有气度的男人,因此,他想到去教育局找一下二姨父,没想到二姨父偏就不在教育局办公室里,打听了隔壁的一个人说,他刚才好像接了个电话出去了。
乔晨光这时候已经明白了,二姨给二姨父打过电话,让他躲起来,不要见他乔晨光,必定有事要麻烦他们的。由此,他不禁发出感叹:如今的人干嘛那么坏呢?
于是,他就跑出教育局,在大街上走来走去,希望能遇到一个熟悉的人。
事情也顺利,恰好碰上在乔沟湾镇子上开小卖部的老板在街道上行走,看来老板已经把货物进好了,随便转转。
老板能认识晨光,问他今天回不回家,他开着一辆货车?
晨光就干脆地说出他遇到了点事情,学校要收学校建设费五百元,可他来的时候带得不够,能不能给他借三百元钱。
老板慷慨地说能,就从口袋里掏出一沓钱,说三百元够不够?
晨光感激地说够了够了,他今天下午回去以后就给他送过来。
老板说别忙着还钱,他们都是一条街道上开店的邻居,谁还不用个谁?
总共不过一个小时,乔晨光就来了,手里掂着五百元钱,兴奋地告诉春怨,现在有钱了,她可以报名了。
就这样,刘春怨终于进入她梦寐以求的重点高中——黄尘二中,乔晨光也考上了这所学校。不过,刘春怨编在了一班,乔晨光编在了三班,一二班属于重点班,三四班属于普通班。虽然不在一个班,但两个班的教室在一排上,他们见面的机会多着哩。
生活有阳关大道,也有羊肠小路;水路有九道湾,山道有十八盘。生活,尽管有顺境,也有逆境,但对于奋斗者而言,生活总是美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