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玖玖被她问的也是一愣,低头看着刚才花盆洒出来的泥土,“哦”了一声:“走着走着就忘记路了。”
她抬头看了一圈,指着对面不远处开口:“我记得那边有个月门,怎么竟是没了?”
“玖玖阿姊,你的软鞭带了吗?”
不知觉中,整个院中,弥漫出雾气,越来越浓,人生在其中,就如同坠入梦境中。
“自然是带了,你问这个做什么?”楚玖玖拿出环在腰肢上的软鞭,在她面前扬了扬。
昭华的清冷的嗓音传来:“玖玖阿姊,我数一二三,然后……”
“然后想去哪里?”男子温润的嗓音传来,温柔的如同亲昵的谈话。
“杜慎言,你来的正好,我们正想找人……”
楚玖玖的手背被人用力一拉,然后就看到昭华挡在她身前,“杜郎君,你怎么还不走?”
杜慎言竟是轻轻笑了,白色的衣袍飘散在雾气中,恍若谪仙人,可眼眸中一点笑意都没有,他淡淡开口:“被你发现了?那就不要怪我了。”
这嗓音,听着让人毛骨悚然。
昭华抢过软鞭,劈头盖脸朝杜慎言脸上甩下去。
杜慎言就如同一阵烟一般,竟是失去踪影。
随之而来的,从迷雾中走出十几个黑衣人,朝昭华和楚玖玖包围。
“装神弄鬼!看我今日不打的你们魂飞魄散!”楚玖玖可没那么的好脾气,扬起软鞭朝一人甩去,顺势抬脚踹翻一人。
而就在这空档中,她拽着昭华的手腕,“嗖”就朝外狂跑出去。
可迷雾浓密,雾茫茫一片,白的几乎让人看不清路。
昭华紧紧握着楚玖玖的手,也感觉她也是一手的冷汗。
后背黏腻的,都是冷汗,可是一层层的,厚厚的压在昭华心口。
因着浓雾,黑衣人也暂时不知他们去路,只慢慢的搜索。
一时间谁都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凭着对院子的记忆,昭华和楚玖玖跑到了拐角,两个人蹲在那儿,谁都没吭声。
几个黑衣人在迷雾中搜寻,却在不远处站立。
“这臭娘们是怎么发现,老大瞒了这么久,可没有露出一点破绽。”
“管她怎么发现的!今天抓了她,扒了她的裙子,给杜老大报仇!”
昭华缩在角落中,死死的捂着嘴,而楚玖玖的脸也白的可怕。
这些山匪穷凶极恶,落到他们手里,那就是生不如死。
刚才他们说的老大,难道是杜慎言?
不行,她要去裴玄!
倏然之间,她想到那盆九月菊。
杜慎言刚才还特意搬回原来位置。
她眼眸一亮,指了指刚才方向,楚玖玖点了点头。
这浓雾似还带着点幽香,她们刚站起身,就觉得浑身酥软,饶是常年练武的楚玖玖,身子也是晃了晃,终是瘫倒在地上。
迷雾浓的已是伸手不见五指,可越来越清晰的,却出现了一面大大的“玄”字旗。
而握着军旗的将军,身披盔甲,浑身上下都是箭簇,唯独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前方。
他身边都是士兵的尸体,已堆成了小山。
鲜血流淌下来,血腥味冲鼻而来,浓厚的让人作呕。
这是昌平之战的主战场!
梦境的场景,撞击入昭华的眼眸。
虽在梦中见过这场景,可亲眼看到战场的惨烈,昭华只觉得自己似掉入冰窟中,牙齿都在发颤。
她已猜出那死战到底的将军的身份。
“昏君!”
“奸佞小人!”
“还我命来!”
“以血还血,以牙还牙!”
“杀了慕容昭华!杀了慕容昭华!”
阴冷的呼号惨叫声,似从地下钻出,一声声,阴鸷。
所有的恐惧似一下被释放出来,如同张牙舞爪的恶魔,勾起所有的邪恶。
浑身冰冷,就连手指尖都冻得在抖,可昭华还是站起身,看着眼前这一切。
迷雾中,似传来凄厉的笑声。
不行!
再待下去,不被吓死也要被冻死!
她拿起楚玖玖手中的软鞭,朝着前面劈去!
黏腻的迷雾被劈开一道,短暂的光亮,但随即又是浓密的大雾。
软鞭回旋,卷到她手指上,手上被割出一个小口中。
血落在脚下,竟划开了浓雾。
她心中大喜,拔下发簪划下自己手臂。
白皙的手臂被割出一道伤口,鲜血落下,眼前一片清朗。
她看着混在拐角的楚玖玖,深吸一口气,朝前狂奔而去。
“追!”
身后传来脚步声。
浓雾中似有迷烟,她的双腿似被灌入千斤铁铅,树枝划破她的后背,火辣辣的疼,她死死咬着唇,一路狂奔出去。
她不知方向在哪里,可只要引开,楚玖玖就能安全。
裴玄正坐在新州州衙内。
他的桌案前堆着文书卷宗,几丈高。
下首站着两溜排的官员,各个面色苍白,不停擦着额头上的冷汗。
这个新任的上峰,下手狠辣不说,查案子更是一查一个准。
已有八个官员因冤假错案而被当场砍了脑袋。
“啪”的一声,裴玄阖上卷宗,下排的官员都变了脸上。
眼角瞥到一个小厮,在门口探出头。
是他留在昭华身边的人。
“先休息半个时辰。”
他绕过案桌,抬脚就要走。
“主子,”破云一脸苦相,低声求饶,“您不能走啊,您走了这边可怎么办?”
“不是还有你吗?”裴玄冷眼看他。
“要不我去看看?”破云被他的眼刀子刮得脸皮疼,可想到这一堆文书,他痛苦的咽了咽口水。
“不必了。”收回目光,裴玄抬脚往外就走。
“大人,”范传正却拦住他的去路,皱着老夫子般的眉头,“此时去不妥,许是小事,不值得您亲自去。况且这些人原就不服,您这一走更容易招惹是非。”
“是吗?”裴玄目光扫视四周。
这些官员在他眸光逼视中,低垂下头,没人一人敢触其锋芒。
“你看,没人想找死。”
衣袂飘飞,如风一般消失在门口。
范传正脸色很不好看,看着裴玄的背影,长长叹了口气:“也不知他的脾气随了谁?”
他范传正承蒙组训,千里迢迢赶到京城,为的就是辅佐玄家后人。
他可不能像他的阿父。
因为一个女人,而栽了跟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