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云酒楼,人来人往。
昭华走进去,引起一众儿郎的惊叹。
裴玄跟在她身后,沉着脸,想和她说句抱歉。可话还没有说出口,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嗓音:“嫂嫂!我在这里!”
裴玄倏然皱眉。
酒楼包厢走出一人。
相貌清隽,脸色略带几分苍白,一身青衫,宽大的衣袖摇晃在空中,犹如一道青色的光,向着昭华招手。
裴青?
他不是在京城养病,怎么来这里了?
昭华见是裴青,脚下一滞,但倏然就笑了。
在裴家,唯一能处的来的人,也就只有裴青。
他虽是裴家子,但同裴玄性格有着天壤之别。
“裴青,你身子可好些了?”
“都已无大碍,就是一个人待在京城觉得甚是无聊,就想来寻你和杜兄。”裴青从怀中掏出帕子,擦了擦木椅,等昭华落座后他才坐在她身侧。
他说这话时,耳根染上一点点的嫩红,小心翼翼的看她一眼,生怕她恼了。
昭华见他双手乖乖放在双膝上,说不出的乖巧,她浅浅的笑了笑:“既然来了,那就留下,我这边也需要人帮忙。”
裴青显然很开心,口中只说道:“这新州我是第一次来,没想到这般竟这般繁华,我也想多住些日子。”
“刚才我在街上,看到一种乌黑的米团,在京城从没有看到过。”
“我买了些,尝后只觉味道很是不错,公主要不要尝尝?”
裴玄站在门口,眉头越皱越紧。
他竟从不知裴青这么多话。
昭华接过裴青手中的米团。
裴青看到她吃了,眉眼之间都是笑。
昭华似是过意不去,也催着他用些。
两人吃着米团,一派的其乐融融。
他几乎不敢置信。
一个米团,难道是龙肉?
至于乐成这样?
玄府之前是短了他们吃食,竟这般不开眼?
心中压不住的怒火,从脚底下一下子蹿到心口,他本能的就要上前,却是被一人拉住。
他转头看,是夏太监。
“事情都这样了,你又何必强求?”
裴玄眯了眯眼。
夏欢是他放在淮帝身边的暗桩,是他在宫中最深的钉子。
也是他父亲救过的人,否则他也钳制不住他。
“你哪只眼睛看到本督强求了?”他冷喝。
夏太监看了他一眼,真想说两只眼睛都看到了。
但想到这么多年,家小都是裴玄照顾着,总要顾着点颜面,只能换个说法:“三郎性格温柔,放他在公主身边,等合适的时机帮您说几句好话,公主那时候气也消了,事情也好办了。”
裴玄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
虽不是亲兄弟,但他比谁都了解裴青。
论心机,论手段,放眼京城,裴青如果十第二,那就没人敢第一。
所以,他才将裴青留在京城。
“我的事,何用他帮忙?”裴玄一扬手,甩脱他的手,正想上前,却是被夏太监拽住。
“你拽我做什么?”裴玄怒了。
“哎呦,我的裴大人,你在气什么?”夏太监翘着兰花指,拿帕子擦着唇角,“她有她的阳光道要走,你也有你的独木桥要闯。你会为她舍弃你的独木桥?”
“自然不会。”
“那公主可会为你,舍弃她的阳光道?”
裴玄垂眸,半晌都没说话。
以他对昭华的理解,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既然如此,那又何必强求?”夏太监轻叹一口气,意味深长的盯他看了一眼,“况且你们之间,可隔着血海深仇。”
裴玄倏然捏紧了拳头。
理智告诉他,他这是瞎折腾。
可看到裴青和她相谈甚欢的样子,他恨不得将他一脚踢飞。
小小年纪不学好,学别人撬墙角?
但夏太监的话还是钻入他心口,他心中憋闷,转身离开。
昭华将裴青带回府。
杜慎言见是他,有一刹的吃惊,但立刻就恢复平静。
他寒暄几句,就将名册递向她。
昭华一目十行看完。
十年时间里,符合年龄相貌特征,又生卒不详的人一一都罗列在一张纸上,同她自己核查的名单一致。
有杜慎言帮忙,她的确省不少力。
听说御林军已派了出去,她心中更安心不少。
“裴青,你可四处转转,也没有旁人,你就当自己家种一般。”她看裴青好奇的眼神,是说不出的新鲜,她唇边抿了抿。
这才是少儿儿郎应有的样子。
单纯,性子和顺,相貌清隽,看着就让人喜欢。
房去疾、范传正听说他来了林州,也都出来相见。
一时间,院内很是热闹。
昭华进了书房,就看到楚玖玖一身红衣,吃着核桃,翘着二郎腿等她。
“诶,那小郎君来找你的?”楚玖玖满脸八卦。
“你求婚成功没?”昭华晲了她一眼,“我看房去疾这些日子都绕着你走,你可别把人给我吓跑了。”
“还不是那该死的慕容璟?”想到这里,楚玖玖“嘎嘣”一声咬碎核桃壳,“他也不知道和房去疾说了什么,把他吓成这样。”
说到这里,昭华心中一动:“带回来的疯子现在如何了?”
“找郎中看了,说神志不清,而且身上都是伤,没一块好肉。也不知谁和他有这么深的仇,下手这么狠!”
“那假冒裴志远的那人,身份查到了吗?”
“你怎么都想不到他的身份。”楚玖玖将没吃完的核桃放到桌上,拍了拍手站起身,凑到她耳边轻声说道。
“消息当真?”昭华眉眼倏然下沉。
“不会错,是我找了我爹的旧部下,他在兵部,消息不会有错。”
昭华看着窗外。
院外,阳光灿烂,一片绚烂的光亮,几乎让人忘记潜藏的黑暗。
“太子曾经的幕僚?竟愿意来新州这个穷乡僻壤,而且一住就是十年,他图什么?”
“消息上说,他是犯了错,被太子赶出的京城。”
“赶出京城哪里不能去?偏要来穷山僻壤的新州?”突然之间,她似想到什么,“你刚说,他在新州多少年了?”
“十年啊,怎么了?”
昭华眼眸沉落:“不多不少,正好是十年。裴志远也失踪了十年,就这般凑巧?玖玖阿姊,让人好生将那疯汉看着。”
“放心,让人盯着呢。”楚玖玖见她神色,伸手搂着她的胳膊,眼眸中闪过一抹促狭,“还有一件有关杜慎言的事,你想不想听?”
“你该不会想说,杜慎言是女的吧?”看她那眼神,昭华只觉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