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罚?”点墨的眸中微微的笑意如碧波荡漾,他原本姿容清隽,只不过常年冰冷,不让人靠近。此时眉间扬起的笑,竟是带着几分蛊惑和撩拨。
“不许再这般看我。”昭华蓦然抬手,遮挡住他的眼,面颊却滚烫得厉害。
她指尖灼热,轻轻颤抖遮住他的眉,他虽看不见,但听到她急促心跳声。
她同他,也是一般的,紧张。
他倏然伸手,将她手拉入怀中:“早些安歇吧。”
胸前的小手却抵住,他垂眸就看到她莹白的指尖指了指,地上的被褥叠的整整齐齐。
他哑然失笑,无奈揉了揉眉心。
“那才是你睡的地方。”
昭华将他推下床,笑得狡黠,如同一只偷到鸡的小狐狸。
随即滚到床上,睡得很是恣意。
可见裴玄起身要走,她忙起身追在他身后,探着脑袋问:“不让你睡床,你竟是恼了?”
“我去去就回。”裴玄见她赤着脚站在地上,弯腰将她抱回床榻。
可接触到她身体的那一瞬,他体内的燥热又汹涌而至。看着那双黑亮的眼眸盯着她,探究的好奇,他再不能停留,大步朝门外而去。
看来,今晚要多洗几个冷水澡了。
翌日。
昭华醒来后,看到被褥已放在她枕边,知裴玄已去公干。
他做事果断,向来雷厉风行,就连作息安排都容不得偏差。
“公主,裴二老爷在昌平失踪,林州距昌平只有百里,您昨日为何不请督主帮忙?”碧螺见四下无人,轻声追问。
“这是我的事,何必将裴玄牵扯进来?”
昭华坐在床边,想起景氏临终遗言,“已经过去十年,可母亲为何这般笃定?”
她眼眸一亮,招手示意碧螺上前:“你去告诉赖嬷嬷,就说本宫给她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就看她能不能抓住了。”
“奴婢这就去。”碧螺欢喜应了,又道,“四郎到了,正在正厅等你。”
昭华心中欢喜,看来她要找的人有眉目了。
想到这里,她催着碧螺梳洗。
刚到正厅,就看到裴青一脸喜色:“嫂嫂,你让我找的人找到了!”
“真的?”昭华让他落座,“这杜慎言在哪里?”
梦中她记得清楚,她被慕容煊囚禁时,只有杜慎言仗义执言。
“他到京城后就病倒了,因此一直都不知书院招考一事。”
“那他现在身体如何?可能来书院?”
“他身子已恢复,今日我已让他递了文章,想必很快就能有消息。”
裴青见她这般紧张,不由追问,“嫂嫂,你为何非要找他?”
“因为我听人举荐了他,自然挂在心上。”
昭华自不会将梦中所见告诉他,见他身上衣衫虽洁净,但已见了好几回,想必他只有这一身好衣裳,心叹自己太过粗心,她追问道,“裴府那些人现在如何?”
“暂时都住在客栈中,说是在寻宅子。”
“那你呢?”
“我……”裴青一顿,低垂下眸子,“自然也是。”
“书院三日后开张,你三哥偏偏在这时候公出,很多事都没办,真真愁死我了。”
“三嫂有什么需要裴青做的,尽管吩咐。”
昭华正等着这话。
裴府那群人,吃饱时尚且欺辱裴青,更何况现在落了难,那还不是往死里踩。
“你暂且搬到玄府来,对,现在就搬。”昭华一叠声吩咐碧螺去办。
裴青还想推辞,见她又吩咐圆团去她房中匣子里拿东西,一时倒难开口。
“诺,这是今日要做的事。”昭华从匣子中取出一张纸,“晚上回府吃饭,你将今日做的事告知于我。”
裴青垂眸。
满满一张,都是书院经营之事。
大到房舍安置,小到花草盆景,样样俱全。
他心中多了几分敬意。
人人都说,长公主仗着宠爱恣意妄为,可就是这份细致周到,就连寻常男子都比不上。
昭华看着他清瘦身影远去,招手让圆团凑近:“告诉裴志道,本宫因崔氏手臂被灼伤,宫中震怒,要治裴家的罪。”
她可不是良善之辈,伤了她不出点血,都对不起她这名号。
不过,裴青也是能干的,她每日写的事项,他做得出乎意外的好。
一连过了两日,眼看明日书院就要开张,昭华看着一桌子的饭菜,却没动筷。
说好三天就回的,人影都不见一个。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这么晚了,裴青怎么还没回来?”
“公主,你先用膳,奴婢这就派人去请。”碧螺轻声劝道。
“将裴家送来的好东西全都折成现银,如有人问,就说用来打点宫中。”昭华想到裴家,愈发没胃口。
“裴家的管家来送礼,刚开始还挺嚣张,奴婢将他骂得狗血淋头,他放下礼单撒腿就跑,真真笑死人了。”
昭华微微弯了弯唇角,圆团的战斗力,那可是宫里数一数二的。
说话间,碧螺神色匆忙进入,轻声说道:“主子,裴郎君失踪了。”
“什么?”昭华倏然站起身,“派人去找!”
裴青为人谨慎,不会无故失踪。
这几日她忙着书院开张,却忘记一直有人对她虎视眈眈。
见迟迟没找到,她终再坐不住,举着火把就出门。
去了他日常去的地方,都说裴四郎早就走了。
夜色漆黑,如同一只巨兽,吞噬白日光亮。
直到半夜,还是没找到。
“公主,明日书院就开张,这边奴婢盯着,您先回去休息。”
她推开碧螺的手,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找!将京城翻个天也要找!”
秋日寒风萧瑟,吹得她心底幽冷。
一阵急促马蹄声传来,裴玄一身黑衣,飞身而下。
看她唇色苍白,可一双眸子,清冷而又倔强,他快步走到她身旁,将大氅披在她肩上,眸中幽冷沉静,厉声喝道:“搜!”
一个个黑衣人四散而开,动作利索迅速,一看就训练有素。
他握住昭华的肩膀,两人都没说话。
破云走到裴玄身边,手中捏着一叠请柬:“督主,前三日送出去的请柬,刚都被退回来。兵部的说他身体抱恙,礼部的说他要事出京,吏部的更过分,说是她亡母头七!”
“看来,我书院开张的日子选的甚是不巧!”
指尖戳入掌心,疼痛的,却让昭华愈发清醒。
“这份恩情本宫记住了。”
扬手,大红洒金的请柬挥在空中,在这黑夜中,只留一道虚幻的光影。
“还有,”破云硬着头皮开口,“京兆尹说,书院并未得官府审批不能私开。”
“好啊,一个个的都来了,我大雍的官员都是殚精竭虑、大晚上办公的好官!可越是这样,本宫这书院还非开不可了!”
冷意蔓上她的唇角:“明日,本宫看谁敢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