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碧螺，你说今年的秋日怎么比往年更热了几分？”昭华一边吃着冰饮，一边翻着考生文卷。
对面突然传来锣鼓声，一声比一声急促。
“终于等到了，都随本宫去裴府救火。”昭华跳下床，拎着裙摆就朝外跑。
“公主不要啊！上次书院着火，督主已动了怒，您慢点点……”碧螺追在她身后，忙向圆团使了个眼色。
“放心，今时不同往日。”昭华停住步子，抓住她的手，“快去！不然看不到好戏了。”
等她赶到裴府，就看到烈烈的大火，噼里啪啦烧红了半边天。
崔氏搀着裴志道，见裴永寿被人背出来，大大松了一口气。
“这裴府这是得罪了哪路神仙啊，连老宅都被烧了。”
“我看是坏事做得太多，遭了天谴。”
“听说这老宅里可藏了不少宝贝，有些书画还都是裴氏祖先传下来的，现在好了，一把火什么都没了……”
百姓指指戳戳。
崔氏看着冲天的火势，心里连连叫苦。
崔敞和她说要放火烧了书院，当时她就不同意，可崔敞说背后有太子，她也就允了。
可没想到，火烧回来了，她藏了这么多年的银票，一张都没带出来。
她抬头就看到昭华的轿辇，还只能上前陪笑脸。
“大哥大嫂，你们受惊了。”昭华下了轿辇，环顾四周，“裴家的人都出来了吧？”
她放眼看去。
裴永娥满脸灰扑扑的，裙角都被烧穿好几个洞，发髻都跑散了，就连鞋袜都跑丢一只，缩着脚被几个登徒子一直瞅个不停。
反倒裴永寿原本就是个浪荡子，此时敞着衣襟，只不过他原有内伤，被这么一通折腾，捂着胸口吐了好几口血。
“哎呀！”崔氏突然一声惊叫，面露惊慌，“敞哥儿还没出来呢，人呢？快去找啊！”
崔敞这些日子一直住在裴府，美其名曰备考，实则崔家就是想浑水摸鱼。
“这不是崔敞吗？”昭华白皙的手指一扬，“咦？怎么还抱着一个丫鬟，看着像是大嫂身边的丫鬟啊。”
崔敞面容惊慌，身边那小丫鬟吓得瑟瑟发抖，脖颈间都是吻痕。
“崔少爷好福气啊，大白天还抱着美人，难怪都不回崔家了，这等好事我也愿意啊。”有好事的百姓取笑他。
裴志道脸色瞬间变了，朝崔氏狠狠剜去一眼。
崔氏被这眼刀子吓得一个激灵，快步上前，扬手就朝那小丫鬟打去：“你个小蹄子，白日里竟然……竟然……”
“是崔少爷强逼奴才的。”那丫鬟也是倔的，反正失了身子，索性撕破脸皮，“夫人，奴婢肚子里已有崔家的种，崔少爷说要将我迎进门，你看这事什么时候能办？”
崔氏原本将这婢女收在身边，就是看到她长相平庸，裴志道是看不上的。
没想到，崔敞倒是不忌口，现在这婢女竟拿着腹中孩子来要挟她，气得她几乎要呕出一口老血。
“老夫人回来了！老夫人显灵了！”
一声尖锐的尖叫打破宁静。
崔氏原本就窝了一肚子火，上前就朝叫嚷的小婢女扬手打去一巴掌：“胡乱叫什么？大白天还能见鬼啊？”
“奴婢就是看到老夫人，当时火里，她就飘过，还看了奴婢好几眼，还对奴婢笑了！”那小婢女捂着脸，抽抽噎噎说着。
裴志道心口似被狠狠打了一拳，顿时慌了神。
裴老夫人从乱坟岗跑回来是有可能的，但他裴府早就宣布死讯，如果真的被人看到，那之前的事一件都瞒不住啊。况且，裴玄那煞神也会以为是他放出来的啊！
“火越大，将来福气越大。”他越想越慌，话也说得语无轮次，“来人啊，将门堵上！快！”
他见几个小厮还提着水桶去扑火，他直接抢走水桶，一脚踹上去：“谁都不许救！谁就老子就杀了他！”
“夫君，哪有起火不救的道理？”崔氏觉得真是撞邪了，抢不出银票，能抢出几根金条也可以啊。
“你个毒妇，你懂什么？”裴志道扬手就打了一巴掌，
崔氏平日里都是高高在上的当家主母，即使被打也是私下。
裴志道众目睽睽这一巴掌，将她素来的伪装打了个稀巴烂。
“我不活了！”她呜嗷叫了一声，捂着脸就朝火里冲。
昭华没料到她会如此，想到破云还在里面扮裴老夫人的冤魂，生怕被识破，她拉住崔氏的手：“大嫂，你这是何必呢？银子没了可以再赚，人没了就真没了。”
“弟妹啊，你就让我死！我是没脸了！”崔氏双眼通红，早就丧失理智，一头撞向昭华。
昭华被撞了个趔趄，身子朝火中倒去。
幸而她及时站稳，可火舌还是舔到她手臂，她痛的忙抽离，可手臂却也被灼烧了。
崔氏彻底被吓傻了，白眼一翻就栽在地上。
裴志道也被吓住了，半晌都没开口。
昭华手臂火辣辣的疼，料想破云应是脱身，她心想大事已成，正要开口，就听到一低沉的嗓音在她头顶响起：“你受伤了？”
昭华没由来的后背一凛，她都不敢回头。
裴玄怎么来了？
不是说今日他会当值很晚？
“说话！”
顶着头顶上万千重压，虽不觉自己做错什么，昭华嗓音也局促几分，小心翼翼抬头：“我……我是去救火……”
看到他眸中墨色翻滚，压抑的怒火，她说话也多几分局促，“不信，不信你问大哥！”
“公主是，是见义勇为……”裴志道刚想点头，可对上裴玄那杀人的眼神，顿时憋了。
“你可真厉害！”裴玄站着半晌都没动，气势凌厉逼人，说出的话连气息都被冰住了。
“是……是有那么一点点……”看着他翻滚的黑袍扬起，倏然的转身都带着万千怒气，昭华脑袋一阵阵抽疼。
可她当众也不能示弱，挺起胸膛，看向裴志道：“大哥，老宅被烧了，要不去玄宅？”
“不！不用！”裴志道吓得连连摆手。
今晚就是冻死饿死，他也不会去玄府！
那是要死人的。
“那我们先回去？”昭华暗中拉了拉裴玄的衣袖。
裴玄直接甩脱她，走得大步流星。
昭华看着他黑沉的背影，心口慢慢升腾起委屈。
她不要脸面的啊？不是说好对外是恩爱的夫妻？
半晌，裴家都没有一个人动。
就连裴永娥想咳嗽，被裴志道一个眼神活生生吓得憋回去。
过了半晌，破云走到她身旁，用极其轻的语气说道：“公主，督主在前面等你。”
昭华看着前面，深深吸一口气。
回就回。
谁怕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