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仲儒暗叹这小女娘这般眼尖。
昨天在他府门口,谢北修被划伤脸,他去解释时,这张老脸都快被谢文济看穿了。
今天又收到书信,说是有人意图闹事,挑动骚动百姓。
字歪歪扭扭,他看着就牙疼。
也只有受宠的长公主,才有这等厚脸皮。
“不知公主说的哪个案子?”崔仲儒从人群中走出。
昭华怔了下,瞬间明白。
王阿大状告崔志道侵吞水田为一案,如若她将王阿大居心不良之事混在其中,只会成为佐证,无法论罪。
“崔大人,我状告王阿大诱人犯错在先,当众殴打妇孺在后,请廷尉府严惩。”
她伸手摸了摸,“哎呀”叫了一声。
笑容甜美:“出门匆忙,竟是忘带状纸。”
话毕,一叠声唤碧螺去取。
崔仲儒几乎没眼看。
浮夸,太浮夸。
但看她着实机灵,三言两语瞬间就扭转局势,心中倒生出几分欢喜,晲了一眼正印官:“今日是你主审。”
正印官被上司这一眼神吓得心肝都颤了颤,厉声喝道:“将王阿大拿下,关入廷尉府候审。两日后,两案并审,请相关人等到场听审。”
王阿大呆愣当场。
他是原告,怎么现在成被告?
可他刚要跳脚,一块破布已塞到他口中,像野猪般捆着拉下去。
崔氏被人搀着起身。
她缓了好半日,才有些力气。
她看着昭华,双眼淬了阴毒。
“昭华,随我回府一趟。”裴老夫人手抖得厉害,在裴青搀扶下,意味深长。
到裴府时,夜幕已降临。
裴府点起灯,照得庭院幽深。
刚到正堂,崔氏已忙不迭告状:“母亲,老三媳妇明明都算好了,却还要将您老人家带去廷尉府。分明就想先害了大郎,再来害您性命,这样她好独吞裴家。”
裴老夫人脸色铁青。
今日她被昭华一句话点醒。
她看着崔氏:“到底是谁害了大郎?”
崔氏浑身一震。
“你打量我不知道?你怂恿大郎做下错事,为的就是将这水田给你娘家弟弟。”
裴老夫人冷声道,“张嬷嬷,给我长嘴!”
崔氏看张嬷嬷那张铁板都刻不动的老脸,心里只恨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脚,忙抱着裴老夫人大腿:“母亲,我也是想为裴家多份营收。”
她突然转过头看向昭华:“公主殿下,你快帮大嫂求个情。”
“我这人很识抬举,知道谁是虚情假意,大嫂这忙,昭华帮不了。”
昭华眼皮都没抬,不管帮不帮,她和崔氏这梁子算是结下了。
她心中,想着出门前收到的那封书信。
里面写明王阿大之前允诺之事,甚至还列明证人。
到底是谁在帮她?
“还不动手?大郎挨多少下板子,你就陪着挨多少下打!”
此时裴老夫人可谓耳清目明,心里恨极崔氏。
“打!”
“啪!”
张嬷嬷上前,扬起手一巴掌,崔氏的半边脸瞬间肿了起来。
转手又是一巴掌。
崔氏另外一半脸,匀称了。
一口气打了二十个耳光,裴老夫人才让人住手。
昭华抿了一口茶。
看崔氏一张脸肿胀如猪头,鬓发被打得凌乱,她没有半分可怜。
崔氏这张巧嘴,怕是大半个月都开不了口。
耳根清净,一片祥和。
只不过,崔氏的事做的隐秘,也只有裴府的人才会知晓。
她的目光落在裴青身上。
和裴玄一同收养的,裴家四郎。
她微微眯了眯眼睛。
裴青察觉到她的目光,抬眸看向她,眸光清冽,不避不让。
过了半晌,裴老夫人终长长叹了口气,仰起头看向幽远深空,“自老太爷去后,我装聋作哑图个清净。现在裴府这般乌烟瘴气,是我的过错。等到了地下,我恐是没脸见老太爷了。”
“混账东西,你们敢拦我?”门口传来肢体触碰的推搡。
嗓音粗野,蛮狠霸道。
“告诉永寿,如果他想她娘再挨二十个耳光,那就尽管闯!”
崔氏吓得缩在梁柱后,捂着嘴不敢再哭。
裴老夫人高居正中,声音严厉。
屋外吵闹声戛然而止。
“昭华,后日审理,我只求大郎保住性命。”
“母亲,我定会护着裴家。”
“等您到地下见到老太公时,也能趾高气昂的。”
虽是大不敬的话,可裴老夫人听后,连皱纹中都带上了笑。
离开正堂,刚要上轿辇,横当中出现一根木棍。
一人在家丁簇拥下,气势汹汹冲过来,拿着棍子指向昭华鼻尖:“不要以为仗着那点权势,就欺负我娘。你也不出去打听打听,我裴永寿在京城谁敢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