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未出阁的时候,至少也是二十年前了,那个时候,老怀远候正在北离边界征战,我母亲如何能……”温毓瑶低声喃喃,暗自思索着,突然,有什么击中了她,大脑中一阵电流闪过,一切都清明起来。
为何母亲留给她的暗卫行的礼是北离忠誓?为何夜阑和娇娘都是北离人,会说北离俚语?为什么母亲能在北离边境与老怀远候遇上?中原之人以温润文人为主流,北离却崇尚骁勇善战的骑士,原来她性子不乖,不听教诲是有根源的。
“嬷嬷,如今我已经知道了,你不要再瞒我。”
孙嬷嬷叹了口气,“姑娘还是先梳妆吧。”
“我母亲是北离人,对吗?北离,又能与怀远候有交集,必然不是小门小户,只能是皇室或者是贵族宗亲。”
“姑娘,你的聪明劲儿也很像你母亲。”孙嬷嬷将温毓瑶最后一缕头发在发髻上别好,“你母亲白落梅是北离的昭和长公主,是北离先皇的亲妹妹。北离当时,朝政不稳,先皇刚刚登基,有八个弟弟,个个对皇位虎视眈眈,当时北离和盛唐的关系还没有现在这么稳定,边界时不时的就会有小规模的摩擦爆发,两个国家彼此试探,举国大战不知哪日就会爆发。大梁则一直不动声色,似乎是想坐山观虎斗。”
“北离当时,内忧外患,先皇年仅27岁啊,一夜之间,愁白了头发,北离的国力当时与盛唐去打,不是没有胜算,可是对付八个弟弟已经让先皇心力交瘁,又有大梁虎视眈眈。你母亲,白落梅,极善骑射,又懂医术,不愿在宫中受万民供养而碌碌无为,自请去边境为士兵疗伤。先皇同意了,可是你母亲是仁慈的人,老怀远候战败被俘,几乎丧命,你母亲救了他的命。盛唐主动求和,送十个美人和三个洲的主权给北离先皇,换了一个活着的老怀远候回去和三十年的和平。”
“说起来,老怀远候并不是一生峥嵘。反倒是祁国公府武将出身,世代簪缨,而那一战,沈老将军年岁已高,又在之前的战役中身负重伤,沈家三子两死一伤,沈家实在是无人可用了,先帝无情,非逼着沈家上战场。沈家年龄最小的儿子院里刚刚诞下襁褓中的婴儿,便被迫上了战场,沈老将军留在沈府看顾婴孩,那个孩子就是沈逸则。”
“孙嬷嬷,我听说,沈家这一辈,除了沈逸则,还有沈平山和沈汐屿二人。可若是按照嬷嬷所说,沈家这一辈只有一子,他二人是如何来的?”
“老妇虽在盛唐多年,却一直窝缩在温府这个院子里,沈家内事也不得而知了,不过可以确定的是,那两个孩子,不是沈家的血脉。”
“所以,老怀远候……”
“当时,老怀远候才二十多岁,虽与皇帝是亲兄弟,可是皇家无情,老怀远候为了消除皇帝的疑心,便是这个时候顶上沈家,上了战场,不过,他的战略谋段远远不如沈家军,所以节节败退,以至于成了北离的俘虏。”
盛唐先帝将老怀远候接回来后,人人称赞着先帝的仁慈和圣明,不放弃任何一个远在他乡的将士,更传出了老怀远候与陛下兄友弟恭的佳话。
温毓瑶却看得明白,当年先帝必然是忌惮沈家,恨不得沈家死在战场上才好,所以才会在沈家已经负伤惨重的情况下,还下令出战,君命一出,臣子不敢不从。还有老怀远候,先皇胞弟,因皇帝多疑,兄弟之间已起萧墙,老怀远候出征,只是为了自保,这才会有昭和长公主的救下老怀远候一事,北离先皇看着长公主的面子,不想让自己落得残忍暴君的名声,才能让盛唐在割地让权后,在求得30年和平相处后,将老怀远候带回。
如此看来,昭和长公主,确实算的上是老怀远候的救命恩人了。怪不得她母亲逝前,老怀远候二话不说就答应了婚约的事。
“姑娘!宾客已经到了。”
会客厅里开始有了此起彼伏的交谈声,大夫人和温守仁站在温府正门,面带微笑地迎接每一位客人,他们身后还站着两个心腹,负责将来客带的礼物记录在册。
第一个来的便是老怀远候,后面跟着神色恹恹的怀远候世子李诚节,大夫人看到后,神色变幻莫测,挤了半天也没笑出来,可是老怀远候远在京城,竟然为了温毓瑶的笄礼亲自来了,温家自然不能怠慢。
“老候爷,里面请。”双方拱了拱手,打过照面,老怀远候立刻发觉有些不对劲。
李诚节向来是个外向的人,与世家子弟交结是他最擅长的事情,可是如今,李诚节只是垂着脑袋站在他身后,也不去和温家夫妇打招呼,宛如一个死人。
老怀远候刚背过身子,脸上的笑就挂不住了,他暗中掐住李诚节的胳膊,“你怎么回事?往日的机灵劲都哪去了?”
老候爷年纪虽大,手劲一点也不小,李诚节被捏得生疼,“啊!啊!啊!”
“啪!”
下一秒,李诚节后脑勺就挨了一巴掌,“闭嘴!在温家大喊大叫什么!”
“爹……”李诚节脸色跟吃了苍蝇一样难看,他拉着老候爷去了个没人的僻静处,“爹……有件事,我还没告诉你,我和温家退婚了。”
“什么?”
李诚节的贴身小厮就站在老候爷身后不远处,帮着李诚节放哨,李诚节向他眨了眨眼,使了个眼色,那小厮立刻领会,转头向温家内院某处走去。
李诚节见那小厮走了,才缓了缓,“爹,这事说来话长。”
老怀远候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他拎着李诚节就走,“不行!温家是什么门第,世代清流,一辈子不参与党争,守着登州治理得井井有条,温毓瑶更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妙人,你看就是京城之中,又有几个能比得上她?这么好的婚约你竟然说退就退,我现在就去和温家把事情说明白。这都是误会一场,婚约还是要再续的。”
李诚节拼命挣脱,他到底不是还没长大黄口小儿了,一时间和老候爷僵持不下,脑海中闪过温毓瑶的样子,确实是他从前瞎了眼,没注意到这个貌美的姑娘,可是如今,婚约已退,他骑虎难下,“爹,我已经和大夫人都说好了,你放心,不会影响温家和候府的关系。今天是毓瑶的笄礼,我们……等回去我……
”
老候爷松了手,今天是温毓瑶一生只有一次的笄礼,温毓瑶是昭和长公主唯一的女儿。他不希望出现任何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