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定了丁香的款识,柳喜喜又同卫荀商量了一下瓷器,因是鉴宝会,必不能拿出常规之物,卫荀说得好好想想,几人酌茶闲谈一会,一同吃过晚饭方散。
回到乘风馆后,柳喜喜抱着柳喜安在玩闹,姜谙看着母女两人温馨的情景心事重重,话到嘴边不知该不该说出口。他只觉柳喜喜太过忽略卫荀的心思了,这样对卫荀并不公平。心里想着事情,连柳喜喜与他说话都未曾听到。
柳喜喜沉默了一会,笑着将柳喜安弟给姜谙,“今日我输给祝长乐心有不甘,你与地弹瞧我练会吧。”
两人各怀心事,互不相说。
柳喜喜持剑耍了起来,柳喜安似乎察觉到两人的不对劲,笑着笑着便不笑了,张嘴咬了一口出神的姜谙,因长了小乳牙,那一口着实不轻,姜谙吃疼地皱了下眉。
柳喜喜瞧见扔了剑,赶紧拿出手帕擦拭着姜谙手上的口水,见无碍,笑道,“从客房回来你就心不在焉的,瞧瞧,连地弹都不满你不专心陪她玩了。若是有心事,可与我说说。”
姜谙摇了摇头,低头逗弄柳喜安,柳喜安圆溜溜的眼睛在两人中间转来转去,忽又笑了起来,乐呵呵地伸着手去抓两人的头发。
柳喜安吃过奶后由乳母带去睡了,柳喜喜坐在案前开始想鉴宝会的事,姜谙过去研墨,问道,“莺米谷的事还未完成,如何又要做鉴宝会?”
柳喜喜道,“莺米谷的事有千金医馆在前头顶着,我不便管太多。前儿那个少年醒了,讲了些隐村的事。他是被阿隐带进去的,跟着河益学功夫。他说河益这人阴晴不定,平日笑容可掬,但是背地里极为暴戾恣睢,他身上的伤多半是被河益打的,河益给他除隐丸止痛,但除隐丸只有止痛之用,疗伤之效并不显著,还染上了瘾,久而久之就变成了现在这幅样子,实在是可怜。他为了活命偷跑入了城,却被河益一路追杀,连自已如何获救都记不得了。他还提到河益那人善于伪装。你可发现了什么问题?”
姜谙心里想着卫荀之事,那落寞孤寂的神情堵在了他的心口里,并未听进柳喜喜之言,漫不经心道,“不知。”
柳喜喜搁下笔,半撑着脑袋打量姜谙,又看了眼被他磨得浓稠不适书写的墨,微微皱着眉头。
近来自已是不是因为忙碌而忽略了姜谙的心思?
既便他留了下来,不代表他的心里就没有了柳禧禧,那样一个深刻又优秀的故人,又岂是她能敌得过的。
柳喜喜心中暗暗感叹,看来得和姜谙好好谈一谈了,莫让两人之间生了隔阂。心里藏不住事儿的柳喜喜,于是问了出来。
“姜谙,在想什么?墨快要溢出了。”
“我在想……呃……”
姜谙赶忙低头,磨得太过,手指都染上了墨汁,他又赶忙道歉,“喜喜,对不起……”
“怎么又道歉了,若是有心事,可与我说说。”
姜谙听言并没有说话,只是抽出手帕擦拭手上的墨,柳喜喜大声吆唱,在外头廊下玩乐的砚书和惜画赶忙进来,柳喜喜吩咐他们俩打水给姜谙净手,姜谙坐下后,又陷入了沉思,心中想着自已的事情,柳喜喜与他交谈,他也仅是随口应和,对柳喜喜所言置若罔闻。
柳喜喜感到无趣,不再多言,示意砚书惜画整理好案桌,准备好汤浴。她专注地翻阅着书籍,偶尔用余光扫一眼姜谙,而姜谙也会时不时地看向她,然而他的心思似乎并不在此,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姜谙极少这样,若说在客房中时,眼中有泪,心有牵挂,但现在并未流露出那般神情,难不成还有别的事情。
当温热的泉水浸润肌肤时,姜谙才惊觉自已在温池中,虽然两人每日一起沐浴,但此时柳喜喜坐在他对面,笑嘻嘻地看着他,似把他看穿了般,叫他心底突然咯噔了一下。
“好些了吗?”柳喜喜问道。
姜谙的脸唰的一下红了,并没有说话。
柳喜喜拿着澡巾擦拭手臂,话家常似的问,“你今日十分不对劲,可是想她了。”
柳喜喜的一个“她”,让姜谙瞬间苍白了脸。
心口有隐隐的痛。
但这痛与情丝蛊无关。
姜谙烧书之后去找过那本书,却怎么也找不着了。他问父母,但父母对那本书并没有什么印象,只说如今书院步入正轨了,让他有时间时也多往书院走走。姜谙应承了,可心里惦记着活字印刷的事情,所以并不常常过去。问及老家还有什么书时,母亲说是一本也未留下,他的书都交给了王府家奴。姜谙又去找家奴,那家奴却道是留下有许多书,但有没有紫色的,他并不曾注意。
姜谙更加紧张了。
或许那本书就在柳喜喜手中,或许柳喜喜什么都知道,如今她偏偏又提到了“她”。
“喜喜……”姜谙低下眼眸,“今日我去找丁家师傅,顺便去见了卫家公子,多说了几句话。卫家公子人很好,俊秀又有趣,是喜喜会喜欢的……”
柳喜喜未出声,只是看着他。
姜谙紧张起来,完全不敢再看柳喜喜,后面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哈哈……”柳喜喜不禁笑出了声,原来是自已想太多了!倒是姜谙,还是那般的敏感脆弱,忽然出现了一个比他优秀的人,他便觉得自已不适合了。
是她的爱给得还不够吗?
居然想把她推给别的男子,既然这样,那她可就不客气了。
起初,柳喜喜只当照顾姜谙是自已的责任,是她占据了柳禧禧身体应负的责任。可是长时间的相处下来,姜谙不知不觉地走进了她的心里。他们之间或许没有惊天动地的故事,可就是这种细水长流的陪伴,慢慢地在她心底扎根。等她回过神来,姜谙已经在那里了。
她相信,姜谙也是喜欢她的。
柳喜喜清脆的笑声,像海浪一样,一波接着一波,笑得姜谙一头雾水。
笑够了,柳喜喜眨巴着眼睛看着姜谙,笑嘻嘻地说道,“我什么时候说过喜欢那种俊秀又有趣的人了?我喜欢的是温文尔雅、颖悟绝伦,又足智多谋的,会陪在我身边,支持我,照顾我,包容我,最重要的是,他的名字得叫姜谙,缺一,我都不稀罕了。”
说罢,复又笑了起来。
姜谙愣愣地望着柳喜喜,柳喜喜扬起水花,笑问,“在看什么,日日看的,还没看厌烦吗?”
“喜喜。”姜谙迟疑了一会,还是将心中之事说了出来。
“卫家公子倾慕于你,你是不是待他过于冷淡了?”
“啊?”
柳喜喜惊讶地望着姜谙,甚至怀疑自已听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