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场的气氛过于诡异,以至于一时所有人都处在沉默中。玟静看了看各怀心思的一众人,忍不住小心翼翼地开口问崔在永:“...叔叔,没事吧?”
崔在永的眼神飘忽,低声答道:“没...没什么。”
“没什么!?”荷娜像突然被点燃的爆竹,“爸爸看见玟静和徐沅植,居然还能堂堂正正地说没什么!?”
玟静和徐沅植一头雾水,对视一眼不敢说话,默不作声地看着崔父女两人的脸色。
崔在永低着头沉默不语,荷娜咄咄逼人地朝着自已父亲喊道:“我从小到大,一直把爸爸当作自已的骄傲,做自我介绍的时候也要带上爸爸,所有人都知道我的爸爸是名警察。我知道爸爸最初是为了保护我才去警局工作的,但是我从没想过,爸爸在保护我的同时,居然对其他像我一样大的女孩选择了视而不见?”荷娜越说越激动,眼泪也源源不断地涌出,她抬手指向玟静,“甚至,那个女孩还是玟静,是你女儿最好的朋友!”
崔在永拉住荷娜的手:“荷娜,你别这样...大人的社会很复杂,你们作为孩子是无法理解的...”
荷娜一把甩开父亲的手:“对!我们作为小孩子,不知道你们成年人之间那些肮脏的事情,所以你们也从来无法理解孩子们因为你们所受到的伤痛!”她大哭着跑上楼,一把甩上了房门。
站在一旁围观的玟静和徐沅植两个人被父女俩吵架的架势吓到不敢动弹,直到荷娜又把自已关在房间里,玟静才反应过来,不顾崔在永的眼色便进门追上楼。徐沅植也趁机跟着玟静跑了进去。两个人站在荷娜房间门口,听见荷娜在里面痛苦地呜咽着。玟静用力地拍打房门:“荷娜啊,让我进来吧,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和沅植君都在这呢。”玟静真怕荷娜一冲动又做出什么大事,但荷娜依旧在痛哭着,暂时还没有给他们开门。
玟静用手肘戳了戳徐沅植,示意他也说点什么安慰一下荷娜。
徐沅植连忙开口,但是开了口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含含糊糊道:“嗯...是啊...那什么,荷娜,别哭了...”这家伙完全不会和除了玟静以外的异性正常交流。
玟静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徐沅植一眼,又朝房间里的荷娜说道:“荷娜啊,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情,有什么事情我们都会帮你的好吗?”
门突然被打开,荷娜露出哭得红肿的眼睛,狠狠地瞪了徐沅植一眼:“看着你这家伙就来气。”玟静和徐沅植赶紧屁颠屁颠地跟进去。荷娜的房间以往总是干净得一尘不染,眼下却是被摔砸得乱七八糟,旁边还有一地的纸巾。玟静看着哭的满脸通红的荷娜,心疼地抚摸着她的脸颊:“怎么会哭成这样呢?”
荷娜依旧抽抽搭搭地哽咽着:“玟静,那件案子当初的确由我爸爸负责...事实也的确是徐沅植说的那样,那个男人被判无罪不是因为证据不足,而是因为他的妻子...他的妻子是电子企业会长的长女,为了公司的效益和家族的脸面花钱摆平了这件事...玟静,我的爸爸也是加害你们的一员啊。”说着,荷娜又开始痛苦地大哭起来。陷入循环后不断累积的高压与知晓真相后的失望在今天一同爆发,她抱着脑袋伏在床边,哭着哭着突然用自已的头狠狠撞向木制的床沿,吓得玟静赶紧抱住她的肩膀,不停地拍着她的后背以作安抚。
徐沅植好像也因此景有些动容,默不作声地垂着脑袋,又藏起自已脸上的表情。
荷娜捂着脸,埋头在玟静怀中哭诉:“玟静...我理解你,我一直都想要更理解你...我想要试图分担你的痛苦,可是我永远都无法做到和你感同身受,你是实实在在的被害者,我作为加害者的亲人,有什么资格和你站在同一边呢...玟静,你又是怎么想的呢...”
尽管自已的脸颊也是满是泪水,玟静依旧安稳地抱着荷娜,轻轻拍抚荷娜的后背:“荷娜...你没有错,就如你说的那样,我们都没有错,我永远都不会将你视作是什么加害者...我一直都很感激你,感激你一直试图理解我,感激你一直无条件支持我...你不需要对我说对不起,该抱歉的不是你呀...”
哭泣。在这个虚幻的循环里好像逐渐成为了一项日常。冲走内心被恐惧所环绕的阴影,洗刷困在无限循环里的悲伤,尽管这些悲痛的情绪已经在一次又一次的循环中不知不觉地完全融入他们身体里,或许直到逃脱的那一天也不会完全消失。无法摆脱的无限循环和在此发现的痛苦回忆,很难说哪一项会更让人受伤,但眼下,三个坚强又无助的孩子,已经都平等地拥有了这两种创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