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尚安和郝思嘉敲门呐喊的声音太大了,主屋里还真的走出了那个女人。
之前看的很仓促,而且天色昏暗。这下女人走近了,尚安才有机会细细打量对方。
这个女人的年龄在四十岁以上,脸上涂着粉底液和口红,纹了眉毛,应该是很注重自已形象。她生着一张狭长脸,颧骨略方,按理说是给人刻薄之感的面相,可是微微下垂的眼睛又中和了严肃的气质,显得有些天真。
她语气很平和,“喊什么,条件是差了点,也能待呀。”
“不是!”郝思嘉激动地喊道,“我明天有个重要的考试,我一定得参加,能不能把我放了去参加考试!”
“考试?”女人反问了一句,“小孩不是都不喜欢考试?还有主动想去考的?”
郝思嘉见女人有和自已对话的意思,心里顿时燃起希望。“是这样的,这个考试关系着我以后有没有工作,特别特别重要,而且一共考两场,上一场我已经通过了,明天是第二场,我要是参加不了也太让人绝望了。”
她语气里的焦急不是装的,这让女人开始认真思考起她的话来。
尚安在一旁,只觉得这个世界异常迷幻,啥时候犯罪分子这么好心肠了?
“你在这里等一下吧。”女人对郝思嘉说,然后朝主屋走去,大概是要和人商量一下。
女人的身影渐渐远去,可郝思嘉犹如望夫石一般紧紧扒着门框,盯着那一边。
尚安虽然不想打击她,但还是委婉地问道:“你觉得他们放你去考试的概率有多大?”
郝思嘉摇摇头,“正常人怎么可能会放我走。”
是这个道理。
可是郝思嘉一扭头,语气异常坚定,“你想想这短短的一天我的人生发生了多少事!先是去你住的大别野长见识,刚刚羡慕上有钱人的生活,就发现有钱人更容易被犯罪分子盯上。找了一个我曾经找过的算命大师算考试结果,结果警察告诉我那是个骗子。安心等待明天考试了,结果被陌生人绑到犄角旮旯来了,有可能连试都考不上。你从这一天里总结出了什么道理?”
尚安有些茫然,“什么道理?名字决定命运?你和郝思嘉一样生命如此精彩?”
郝思嘉摇摇头,面色凝重,“当然是活在当下!”
尚安笑了,”我感觉你不需要今天也这样啊,都被抓了还能睡得那么香,谁能有你那么尊重睡眠啊。”
不过正如郝思嘉所说,今天真的发生了很多事情。 谁又能精准地预测瞬息万变的命运呢?她突然想起了莎士比亚在全世界范围内最著名的那部剧作,《哈姆雷特》。
当哈姆雷特受到叔父谋害父亲这一真相的刺激后,他产生幻灭又不断进行自我斗争。并对人世间产生了深深的怀疑,最终在第五幕与雷欧提斯决斗时,他说:“我们不要害怕什么预兆;一只雀子的死生,都是由命运预先注定了的,注定在今天,就不会是明天;不是明天,就是今天;逃过了今天,明天还是逃不了,随时准备着就是了。一个人既然在离开世界的时候,只能一无所有,那么早早脱身而去,不是更好?随它去吧。”
这无疑是一种深深的悲观,无力的寄托。
然而尚安也不能忘记另一句话:“我们可支配自已的命运,若我们受制于人,那错不在命运,而在我们自已。”
人的心境会随着情境的变化而变化,曾经说出“你这娼妇一样的命运”的哈姆雷特,也会在旷野之上因为福丁布拉斯的军队发出誓言激励自已。
如果说今天听从郝思嘉的话,前往大师那里算命时,尚安尚且对自已的命运捉摸不定,祈求通过这种方式来稳定自已的心,那么到了现在,她突然发觉某些事情根本无需预言,因为它本就掌握在自已的手中。
我考研可以考上吗?努力学习了就可以,混日子就不可以。
其实是一个很简单的问题啊,尚安感慨道,然而哪怕认清了这个事实也并无益处。
因为她现在想学习都学不成!
尚安环顾了一圈陈旧的破房子,无奈叹气,别说考研了,自已还有没有命活都是个问题啊。
门前的郝思嘉依然望眼欲穿,灼热的目光好像要把黑夜烧出一个洞来。
尚安不禁佩服自已这位好朋友来,哪怕在希望及其渺茫的时候,她也能如此热情饱满地不放弃这一丝希望,怎么不是一种天赋呢。
“有没有后悔今天和我一起出来算命?”尚安问道。
“没有啊”,郝思嘉回答地斩钉截铁,“没什么可后悔的,发生的就让它发生吧。”
不知是不是郝思嘉的诚心感动了上苍,主屋里真的走出了两个人,他们来打开门,一人押着一个,把尚安她俩往屋子里带。
等进了屋,尚安心里竟然有了一丝平衡,不为别的,就因为这个房间也是一样的破。
为首的凶狠男人夹着一根烟在抽,他问郝思嘉:“你觉得我们会放你去考试吗?”
郝思嘉不忙着说考试的事,而是问道:“大哥,我看你们也不像啥坏人,能不能告诉我们带我们来这里干什么?”
男人阴森森地笑了,“对绑匪说不像坏人,脑子有问题啊。”
终于说出了自已意图的绑匪接着说道:“哈哈,我们本来只是要绑了这女的,你是搭头。”
听到这句话,郝思嘉表情不变,镇定说道:“是这样,一眼就能看出我很穷。大哥你放我去考试,你们也没什么风险的,我身上的手机之类的也早就被你们扔了,一路上都在睡觉,也根本不知道自已到了哪里。你们把我眼睛蒙上再送回去,我什么信息都泄露不了啊是吧。”
见对方沉默,郝思嘉接着说道:“你看,你们肯定求财,那怎么联系她的男朋友?打电话?肯定就被追踪到了,写信?那风险也有点大。少一个证人,多一份安全,我回去了还能帮你们传递消息,索要酬金嘛。”
别说绑匪了,连尚安都有点被说服了。
可说一千道一万,开着车把郝思嘉送回去,风险更大,绑匪凭啥要连夜开车,就为了让她能考试?
可没想到,那个长脸女人真的开口劝说:“这年头找工作不容易,这么重要的考试,就让孩子考去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