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将方始心领进来的时候,秦宜真已经坐在了明厅的主位上。
她穿着一身海棠色绣金祥云仙鹤的云罗大袖衫,下配着同色百褶裙,腰束缠枝花腰带。
头上随手梳了一个发髻,簪了一支梅花竹节纹碧玉簪,边上的零落地点了两支欲开未开的海棠花。
那一张脸,眉似翠黛,眼若桃花,朱唇红花一点,衬得她是清丽端庄又妩媚娇艳。
似清荷秋月清丽,又似牡丹芍药端庄绝艳,倾国倾城,实在是美极。
而且她看人时,眼神还有些朦胧纯净,又似是栀子花一般的纯净娇嫩。
世人瞧见她的一瞬间,仿佛是百花百景皆已褪色,唯有眼前的美人夺人心魄,恨不得将她占为已有。
方始心一踏进明厅的大门,看见了那主位上的人,便忍不住握紧了手指。
这个妖妇!
方始心并非是这个朝代的人,而是从后世穿越而来的。
在她那个时候,将如今这朝代称为四国争霸时期,时下有四国鼎立,分别为东秦、南齐、西梁、北魏。
她所在之地便是东秦国,此时正值开国三十年,开国圣祖早逝,二代太宗也崩逝,幼帝景安帝继位时期。
在这个时期里,东秦君主年幼,东秦的疆土遭各国觊觎,国内国外皆有些动荡,而在此时,有一人站了出来,撑起了这个家国。
此人便是景安帝的舅父,如今的平西侯,不久之后的平西王程堰。
程堰一生忠君爱国,善于治军,用兵如神,乃是东秦的第一神将,后来东秦能一统天下,他占了半数的功劳。
他身份尊贵,受帝王敬重,百官敬仰,百姓爱戴,是世人心中的神明,而他唯一的污点,大概就是娶了自已的外甥女宜真公主。
这两人一个是太后亲弟,一个是当朝公主,婚事又是太后赐婚主婚,世人畏惧于权势面上不敢多言,但私底下说什么都有。
到了后世,更有人写了不少以两人为男女主的艳色小说。
一有说宜真公主生性浪荡,勾引了端方君子舅父,勾得他背弃道德廉耻。
二说程堰见色起意,在自已姐姐当上太后的第二年,就将年仅十三岁的宜真公主占为已有,强取豪夺,夜夜春宵。
在方始心看来,平西王程堰简直就是国民男神,他有什么错,都怪宜真公主这个妖妇勾引了他,给他身上抹黑。
她一定不能让秦宜真再玷污了程堰。
方始心想到程堰的那张脸,那宽厚的肩膀,心头火热。
她咬了咬唇,将心头那些情绪压下,露出柔和的笑容来,快步上前:“宜真妹妹,姐姐来看你了。”
姐姐?
秦宜真微微挑起眉梢。
是了,方始心与她同岁,但比她大了一个月,若是在年纪上,确实是称得上她的姐姐。
可她身为太宗之女,当朝公主,除了程太后生的慧真公主之外,谁人还敢自称她的姐姐。
方始心身形高挑,比秦宜真要高半个头,生得是一张温和的鹅蛋芙蓉脸,此时身着一袭温雅的湖蓝交襟大袖衫,配以长裙拽地,行走之间娉婷袅袅,宛若一阵清风。
方始心见秦宜真抿着嘴角看着她不说话,便径自在主位的左边坐下,温声问她:“宜真妹妹这是怎么了?难道是因为侯爷回来了,心中苦闷,你要是心里难受,便和我说说......”
秦宜真拧眉:“下去。”
方始心脸上的表情一僵,有些懵住:“什么?”
“你是何人,与本公主平起平坐?”
方始心一脸错愕,有些不敢置信秦宜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她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问她:“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程堰又欺负你了?你不要怕,若是他欺负你了,你便和我说,我去和他理论去。”
“他怎么能如此呢,一个大男人,欺负你一个弱女子!”
绿翘见秦宜真脸色不对,待方始心不如往日亲昵和善,也忙是上前拉方始心起来:“方姑娘,你越矩了,这里不是你坐的地方,快快起来。”
方始心脸色微僵,可却是坐着不肯起来。
被人这般拉下去,那她脸面不要了?
这娇贵娇柔、敏感多思,还动不动甩人脸色的公主,今日又是犯了什么病了?
方始心伸手抓住了圈椅的把手,任凭绿翘拉她也不动分毫,她伸手就要去抓秦宜真的手:“宜真妹妹,你今日究竟是怎么了?难不成是侯爷惹你不高兴了?”
秦宜真像是受到了刺激一想,快速地将放在案几上的手收起,避开了她的触碰,然后豁然起身,拧眉恼怒:“大胆!你让你碰本宫的!”
那模样,似是恼羞成怒,像是一只被踩着尾巴尖叫的猫儿似的,浑身都炸毛。
方始心可不怕她,自从她接近这位公主开始,便知道她性格软绵好拿捏,便是这张牙舞爪的样子,也不过是做做样子,伤不了人的。
“好好好,我不碰你,你啊,快别生气了,我今日来,可是有礼物要送你的。”
秦宜真不答话,只是垂了垂眼帘,静静地看着下首的座位。
方始心含笑的表情僵住,捏着白团扇给自已扇风的动作也僵了僵。
她心中有些恼怒,很想甩袖就走,但她心知,若是今日一走,恐怕真的将人得罪了,日后想亲近就难了。
她费了那么多功夫,还没将秦宜真和程堰分开,还没接近程堰,怎么能就这样放弃了呢?
她捏了捏手指,心中很不甘心。
“好好,妹妹今日不想亲近我,我啊,今日便离妹妹远一些,待改日妹妹心情好了,咱们姐妹二人再亲香亲香就是了。”
方始心给自已寻了一个体面一些的理由,然后便起身离开座位,坐在了秦宜真下首的位置。
不过这位置一换,她心里顿时就更憋屈了。
似乎是为了衬托主人的‘主’而客人‘次之’,这主位的椅子比下座的高一些大一些,如今主客这么一分,坐在下座的位置上,好像瞬间矮了一大截似的。
方始心觉得坐在那里的秦宜真看她的目光都有几分居高临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