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盎又问:“道既然是万物的本源,为什么要创造出来一个充满苦难的人间?为什么它要制造出瘟疫这种灾难来毁灭人类?”
庄周道:“惠盎兄,若是你做梦梦到自已在经历一场瘟疫,请问你真的有在经历瘟疫吗?你梦到很多人因为瘟疫死去,请问真的有人死去吗?你梦到自已的亲人朋友因为瘟疫而受苦,请问你的亲人朋友真的在受苦吗?”
“你的意思是说……人生只是一场梦?”惠盎很惊讶。
庄周点了点头,“没错,人生就是一场梦,一场很长很长的梦。很多人都无法接受这一点,所以才会被梦中事物所束缚,因此而受苦。”
惠盎惊讶得目瞪口呆,“庄兄弟,你的这个观点实在是太新奇了,这看起来如此真实的人生,真的只是一场梦?如此说来,我们是不是不用管梦中事物,任由他们自生自灭。”
庄周回答:“若是惠盎兄能够听任万物自生自灭,不受任何外物所牵绊,那当然是最好的。这其实就是通往自由和快乐的方法。”
惠施一边驾着车,一边问:“庄老弟,人本来是无情的吗?”
庄周回答:“是的。”
惠施又问:“人若是无情,又岂能称为人?”
庄周回答:“道给予人容貌,天给予人形体,又岂能不称为人?”
惠施再问:“既然称为人,又焉能无情?”
庄周回道:“这不是我说的无情。我所说的无情,是指人不因好恶之情而损伤自已的本性,常常顺应自然而活而不刻意奉养生命。”
惠施问:“不刻意奉养生命,如何能保证自身生存下去?”
庄周回答:“道给予人容貌,天给予人形体,不因好恶之情而损伤自已的本性,常常顺应自然而活,这就是最好的养生之道,又何须刻意去奉养生命?你驰骋自已的心神在外,不断地消耗自已的精气。天赋予你形体,你却喜爱追逐名利,以坚白之论和人争论不休。你这样做非但没有奉养生命,反而还损耗了自已的生命。”
被庄周这么一说,惠施哑言了。
惠盎问道:“庄兄弟,这么说来,人想要成道,必须得做到无情不可了?”
庄周点了点头,“没错,人必须得做到无情方可成道。我们人都是有感情的动物,我们活在世间,与亲人朋友建立了紧密的联系,这致使我们做不到无情。人若做不到无情,便不可能感受到自由和快乐,也就无法明白道之玄妙了。”
惠盎感慨,“那真是太难了!世间真的有人能够做到没有好恶之情吗?”
庄周道:“这确实很难,哪怕是修行了三个月的我也依然做不到无情。但我相信,只要愿意下苦工,再难的事情也可以办成。无情并不是做一个没有感情的人,我们依然可以关心他人,爱护他人,不同的是,我们不把人生所发生的一切当真,只是看着它们来来去去,既不贪恋也不厌恶,既不相迎也不相送。”
“原来如此!”惠盎若有所悟,“人就是因为过分地看重外物,才会受到外物的束缚。若是我们能够放下这些包袱,不执着于任何一物,我们自然就能够活得逍遥自在了。只是,人是很难做到不执着于任何一物的,毕竟每个人都害怕吃亏,害怕受苦,根本没有多少人能够不在乎名利,顺应自然而活。”
庄周问:“惠盎兄,你们墨家不也提倡节俭吗?这其实很符合我们道家的思想。”
惠盎回道:“是的,我们墨家提倡兼爱,非攻,尚贤,尚同,天志,明鬼,非命,非乐,节用。我墨家认为,只要天下人都能做到这九点,天下必然能够大同。”
子衍问道:“惠盎兄,你说的兼爱是爱天下每一个人的意思吧?”
惠盎点头,“是的。我墨家不分亲疏贵贱,无论是什么人,我们都一视同仁。”
子衍冷冷一笑,“那我问你。若是有人杀害了你的父母,你也会爱他吗?你能不为自已的父母报仇吗?若是如此,你岂不是成了不孝之子?”
“这……”惠盎顿时哑言了,他实在不知道怎么回答子衍的这个问题。
看到惠盎不说话,子衍露出得意的神情,毫不留情地说道:“所以,你们墨家思想存在着很多不合理的地方,就和道家思想一样,简直荒诞不羁。”
庄周很不满,“子衍师兄,你怎么又扯到我道家来了。我道家思想怎么荒诞不羁了?”
子衍道:“你道家思想简直比墨家思想还离谱。你们道家倡导的无为,可能解决任何问题?你们道家一味地避世,一味地逃避问题,忽略了人心的善变,想法过于理想化,难道还不离谱吗?”
庄周摇头一笑,“子衍师兄,我跟你讲一个故事吧!在遥远的北方,有一种鸟,名字叫鹏。鹏的脊背就像泰山,翅膀犹如天边的云朵,它乘着大风飞上九万里的高空,向南海飞去。蝉和小麻雀看到大鹏,便讥笑大鹏:“我急速飞起,碰到榆树和桑树便停下来了,有时还没飞到目的地便落下了,为什么它还要飞上九万里的高空,向南方飞去呢?在蓬蒿草木中翱翔,也是飞行的绝技啊!何必飞到九万里的高空呢?””
“……”子衍无语,道:“庄师弟,你是把自已比喻成大鹏,把我比喻成蝉和小麻雀吗?你的意思是说,我目光如同蝉和小麻雀一般狭隘,不懂你道家思想的玄妙,对吗?”
庄周微微一笑,“没错,在我看来,子衍师兄就是蝉和小麻雀。蝉和小麻雀无法像鹏一样飞上九万里的高空,便讥笑大鹏,这就如子衍师兄无法明白道之玄妙便嘲笑道家无用一般。”
子衍很不服气,“可是,你们道家思想确实没有给天下带来太平啊?若是你们道家思想那么好,为什么没有任何一个国君采用你们的思想治国?”
庄周道:“那是因为人心已经被名利的枷锁给束缚住了。没有人愿意放弃自身利益,做到无为,如此一来,又怎么可能会有国君采纳我道家的思想治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