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小雀从方才一开始就发现了鹤衡,这会儿与鹤衡对视后,对方惨然一笑道:“还真是熟人聚会啊!”
“鹤衡学长……”小雀犹豫着喊出口来,几年前魈曾告诉过她鹤衡的真实身份,不曾想今时今日竟会以此等方式再次见面。
鹤衡倒也不恋战,眼看胡桃已经摆脱了束缚,又有小雀跟着过来,几年前他曾见过小雀同那仙人一道出现过,若是将那仙人再引来,恐怕结果会更加不可控。
总的来说,现在若是死战下去,对他鹤衡没有任何好处。
于是他身形一转,原地便消失了身影。
“这家伙!待我抓到了他,一定要他好看!”胡桃气恼地说道。
现在屋内只剩下三个还在喘气的活人了,了无生意的白算子,原地跳脚的胡桃,和一时不知所措的小雀。
找了白算子这家伙这么长时间,本应该迎头给上他一脚。
可看他现在这副模样,小雀突然一时之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胡桃指了指自已的帽子,对白算子说道:“不用担心阿宁,她要我告诉你,生死自有定数,前任家主说过要给你一个交代。末云选择用生命将这个交代偿还给你,她尊重末云的选择。”
白算子的双目在听到这番话后,似乎又更加绝望了一些,但他随即说道:“罢了,你还是莫要诓骗我了。阿宁方才那愤怒的模样,无论如何也不像是原谅了我的样子。”
胡桃长叹一口气道:“她啊,之所以那副模样,同她长久以来承受的苦难有关。”
胡桃第一次见到阿宁时,她便已经是灵体状态。
当时的胡桃正忙着满无妄坡寻找七七那小鬼的踪影,她刚得到可靠线索说七七在无妄坡迷了路,这可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却听此时无妄坡的迷雾之中传来一道声音:“家啊……家……家在何方。”
胡桃耳朵一竖,直觉此事不大对劲,看来有灵体自已主动找上门来,要她胡桃亲自送上往生之路了。
胡桃朝那声音发出的方向扑了过去,于是便看到了阿宁的灵体。
阿宁到被突然出现的胡桃给吓了一跳,方才她便看到这长发赤目的少女,心想只要用上一些方法能将其吓退便好。
不过胡桃非但不怕,反而用木剑指向阿宁道:“何方妖邪!敢到姑奶奶我的地界上撒野?”
“姑娘莫怪罪,原来您便是往生堂的堂主胡桃吗,亲眼一见,竟如此年轻。”阿宁说道。
对方尽挑好话说,胡桃耳根子软了下来,手上的木剑也逐渐放了下来。
“看你这么会说话的份上,你是如何得知我名讳的?速速报来。”胡桃问道。
“我名叫阿宁,生前是一只雪团雀。死后我的魂灵始终无法进入轮回之道,想尽办法始终无能为力,我在城中盘旋数日,曾听人提起往生堂的胡桃堂主,于是便寻了来……”阿宁说话有些不清不楚。
胡桃剑尖微微挑起,目光看了阿宁的灵体良久后道:“你的体内有股很是奇怪的力量,若是能加以控制到还好,若是无法控制恐怕会撕裂整个灵体,从内衍生出新的灵体记忆。我恐怕你来到这里花费的时间要比自已想象的长很多,这种现象,我还是第一次见。”
胡桃超度过很多灵体,像阿宁如此特殊的虽说第一次见,但应该并非没有办法吧。
但这种事,估计只有往生堂那位神秘客卿才晓得其中的道道了。
不过就算是要帮忙,也得先看看这灵体是善是恶,生前有没有做过坏事吧。
阿宁看得出来胡桃的怀疑,于是便说道:“您放心,我定当知无不言。”
于是阿宁将自已离开雪山的始末通通说了出来。
为了消除诅咒对洄云的影响,在洄云年纪尚小时,阿宁用尽所有元素力将洄云的气息转至自已的身上,接着便以最决绝的姿态离开了雪山。
“这种事怎么可能行的通呢?”胡桃怀疑道。
“我离开雪山后,终年避世独自一人生活,常年有妖邪试图夺我性命,我想,这个办法至少在我还活着的时候,是行得通的。”阿宁说道。
常年对抗妖邪始终不是长久之策,阿宁的身体最终垮了,她独自一人死在了荒野之中。
“你没有想到,自已死后,也成了诅咒的一部分?”胡桃问道。
“没错。”阿宁点了点头道,“我的体内一直有股力量在促使我回到雪山,杀尽所有的雪团雀。可洄云是我的孩子,我怎么可能这么做呢?堂主,求求您,帮帮我吧。”
以往大多数灵体在面对胡桃时,都会祈求卖惨,企图以此在世间多待上一段时间。
但对阿宁的诉求,胡桃却没有办法拒绝。
“我倒是可以帮你,但是你得答应我,诅咒解除后,便随我回到往生堂,进入轮回之道中。”胡桃说道。
“我在这世间,唯一留恋的便是那孩子了。其余的,我无所求。”阿宁语气平静地说道。
胡桃点了点头,将手中木剑伸出道:“你便暂时寄身于这木剑中吧,在我们出发前,我还需要一个人的帮助。”
璃月港外珠钿舫中。
钟离喝了一口热茶,且听璃月大学的张先生继续说道:“要我说百年前的瘟疫横行,定是神明的旨意。”
“若是这样的话,神明也太狠心了。”另一人不赞同道。
“这你就不懂了,这叫做优化,将百年前那些人淘汰掉,才有你我这样性格纯良的百姓出生于世啊……”张先生说的煞有其事,却没注意到钟离的表情已经阴沉了下来。
“非也非也,胡桃我经营往生堂数年以来,什么样的人心没有见识过?人世间生命迭代,人的本质确实不会变的,神明也绝对不会如你所想的这般肆意妄为!”胡桃撑起一把木剑就这么跳上了船只。
张先生被胡桃吓了一跳,情绪自然还有些不满道:“怎么着,你这小姑娘还能揣测神明的意愿了?”
胡桃哼笑一声,面色变得很是诡异:“看来这位先生很想知道神明真正的意图啊,不若跟我去一趟往生堂,入了轮回之道前,或许有机会让你真正知道知道神明的意愿。”
张先生立刻缩到了一边去,其他人见状也不愿再逗留,于是以钟离和胡桃为中心的桌子立刻空了出来。
胡桃调了一把椅子,舒舒服服地坐到了钟离的附近,也给自已倒了一杯热茶。
“老头子,笑一笑。”胡桃冲着钟离比了个鬼脸道。
钟离面无表情地侧过脸去:“突然来寻我,莫不是遇上了解决不了的问题?”
胡桃左右看了一眼道:“此地嘈杂,我们换一处说话?”
几分钟后,两人站在山坡顶端,钟离看着气喘吁吁的胡桃道:“此地甚好。”
“好什么好!这里有三个无妄坡那么高!”胡桃喘着气哀叹道。
“你木剑上的灵体,身上附有诅咒之气,普通人沾染过多,恐会心生无由来的怨怼。”钟离说道。
没想到胡桃话还没说,这人就已经将自已的疑问全部解答了出来。
挠了挠脑袋,胡桃颇为不好意思地说道:“既然你已经看出来了,想必也清楚,以我的能力,恐怕破解不了这诅咒……我此次来,除了希望你帮我解答这股奇怪的力量源于何处之外。还请你同我去一趟龙脊雪山……”
却见木剑泛起微光,阿宁的灵体显现了出来。
她恭敬地朝向钟离的方向道:“帝君,多年耳闻不如一见……”
钟离的表情略有松动,他看向阿宁道:“你是阿宁吧?雪团雀的历任家主都与我渊源极深,为了秉持我所不能成的大义,你们付诸了巨大的牺牲,对于这一点,我……很抱歉。”
阿宁摇了摇头道:“无论是父亲还是末云,都清楚您的无奈,瘟疫是对神明的惩罚。但雪团雀的龙脊雪莲尚能有所帮助,历代以来,家主们尽其全力培育雪莲,且对自已的牺牲并不后悔。但我只希望自已的孩子,洄云他不用再继续走上这条路……请您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我明白……关于瘟疫一事我不能插手,否则事态将会更加严重。这一切只能通过洄云自已来解除,你的不告而别让他憎恨,因此你身上所附有的恨意中也掺杂着他的。”钟离说道。
在雪团雀自已都可能没有察觉的时刻中,钟离曾经无数次独自来到雪山,就像他当初曾数次去过林叶村一般。
他见过洄云那孩子因母亲不告而别后所产生的不可置信和绝望,也见过他一点点地成长为一个独立的少年,他从树枝上救下因寒冷差点僵死的叮叮,从此与叮叮相伴在雪山中生活。
这一切,莫不在钟离的注视之下。
神明从未离开。
“当初你赠予羽毛的草宁之女已经出发,将那羽毛交给洄云。他会以此摆脱大义的束缚,将雪山的生灵从痛苦之中解放出来。”钟离说道。
“那孩子要驱逐的,到最后,其实是对我的恨意吗?”阿宁苦笑道。
钟离沉默不语,目光中却流露出悲怆之意。
“无论如何,只要能终结在我这里便好。”阿宁说道。
一旁的胡桃听了这段对话后,心情却十分沉重。
虽说早就知道往生堂这位神秘客卿的来历,但胡桃也只当他是个卸下身上的重担后成日闲游的退休人士。
“好了,本堂主跟你一起回雪山便是!既然老头子不能插手,本堂主来插手便是!”胡桃刻意想要让现在的氛围轻松一些道。
胡桃的回忆至此结束。
原来钟离对雪山中发生的事无一不知,联想起之前在林叶村中的经历,估计那时候起,钟离便已经知道信物的用处了。
可是小雀依旧不明白:“如果将此事告知洄云,我相信他一定能够理解你的难处所在,既然如此,为何不能见他?”
从一开始阿宁就明显表露出不能让洄云见到自已的意愿。
“这点我能解答。她害怕身上的诅咒使灵体失控,就像方才对白算子那样,若不是我阻拦,恐怕白算子早就命丧黄泉咯。”胡桃说道。
既然如此,当务之急便是让洄云放下对母亲的恨意。
白算子也清楚了目前的状况,便对小雀道:“我跟你一起去找洄云。”
“你们先去一步,方才的往生仪式才进行到一半,便被鹤衡那家伙给打断了。阿宁也需要跟我待在一起,事情结束,我自然会找机会跟上你们。”胡桃抱肘道。
于是小雀与她往日的仇人白算子互看一眼,一同走了出去。
另一边雪兔的栖息处内,叮叮也醒了过来,洄云的伤也恢复了大半。
不远处的朱朱和其母亲虽然受伤严重,但在雪兔的照顾下,状态也逐渐好了起来。
“小雀走了半天了,也不知道情况怎么样……”重云担心地说道。
自从意识到妖邪主要攻击的对象是自已之后,洄云变得沉默,就连叮叮也一时不大敢靠近他。
他站起身来,走到雪兔面前耳语几句话,回头对重云和叮叮说道:“你们且等在此地,我有些话需要与长老单独说。”
雪兔的栖息地位于地下,为了能够在严苛的环境中生存下去,雪兔将地下洞窟勾连起来,内部道路互通。
而兔长老则位于地下洞窟的最深处。
“长老爷爷年事已高,顶多只能回答你几个问题便会再次陷入沉睡,希望你抓紧机会。”引路的雪兔说道。
洄云点了点头,跟在雪兔身后进入洞窟深处。
鼾声震地,洄云首先看见的便是兔长老硕大雪白的躯体,若是忽略年龄的话,兔长老的外观看起来更像是一只大型的玩偶。
“长老爷爷,洄云来了。”雪兔说道。
兔长老停止打鼾,从睡梦中睁开了血红的双眼,看向洄云道:“小家伙,你放着雪莲不种,来寻我做什么?”
“长老爷爷,我是洄云,您忘记我了吗?小的时候您还抱过我。”洄云问道。
“原来是洄云啊,我这记性呐,老糊涂了。你的妈妈还好吗?”兔长老问道。
“她?早死了吧。”洄云眼中涌出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