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阿莱娜看见赛诺将刀尖指向自已倒也不怎么惊讶,按照药效来看,赛诺这个时间点也差不多该醒了。
“喂,醒了就自已下来走啊。”阿莱娜没好气地说道。
赛诺将刀放了下来,他的头还枕在阿莱娜的肩膀上,眼睛无法睁开,他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
“……”不过赛诺倒是意识到自已正被阿莱娜背着或者说拖着往前走去,他很努力地挣脱开来,落地时却因头脑昏沉差点没站稳。
阿莱娜扶了他一把,赛诺戒备地看向她:“你现在还回来做什么?”
“你没头没尾的这么说话,搞得我们好像很暧昧一样。”阿莱娜故意逗弄他道。
赛诺翻了个白眼,手勉强找了块石头扶住道:“少说这些话,你知道我这句话的意思。给我下毒的目的不就是逃跑么?”
阿莱娜看的出来赛诺是真的很困惑,她决定好好给他讲讲道理,这人应该能听明白话吧。
她将悬赏信息放到赛诺面前说:“我下毒的本意只是为了逃跑,不过这些人的目的嘛,你自已看吧,我要是不回去你恐怕小命难保……”
赛诺看着面前阿莱娜展现出来的一堆信息,再昏沉的头脑到了此刻也清醒了大半。
“难怪如此轻易地让我带走了嫌疑犯……原来是准备都栽赃到我身上来。”赛诺捏紧纸条,他不得不承认自已还是把事情想的太过简单了。
“喂,我事先说明哦。我已经把你救了出来,也把实情都告诉你了……”阿莱娜说道。
赛诺看向她道:“只要我还是风纪官,就不可能放过你。更何况我之所以变成这样也是你下的毒,不存在我应该对你感恩之类的行为,别期待太多。”
“我本来也就没有那么想,我只是很好奇,现在这个局面,你打算怎么做呢?”阿莱娜耸肩道。
“你是证人,你可以证明我没有俘走你。我有完整的证据链,回到须弥便可以……”赛诺话还没说完。
“我早就说了,他们不可能让你活着回到须弥的。”阿莱娜直接否决了赛诺的话。
“……”赛诺没说话,他不得不承认阿莱娜这句话是对的。
青团雀的悬赏内容根本站不住脚,但是为了赏金而来的人可不看证据,只要在他回到须弥之前杀了他,青团雀的目的便也达到了。
“你有什么想法?”赛诺干脆问阿莱娜道。
“这样吧,我来剖析下我们两人目前的关系。你要抓我,又需要我证明清白,某种意义上来说,我既是乙方又是甲方。这一点没问题吧?”阿莱娜郑重其事地说道。
赛诺沉默,不打算接她的话,但他双耳竖起,表示他有在认真听着阿莱娜的话。
“你要是听不懂就算了,是这样的,我打算去一个地方,那里能暂时避过追查。怎么样,跟我一起去的话,或许我们能在这段旅途中,找到一个对两人都有好处的解决方法。当然你要是现在想回须弥也可以,也就是追踪你的人有小几百个罢了,我相信你能轻松解决的!”阿莱娜说道。
她虽然说的轻松,心里却没底,万一这人一定要莽撞着脑袋带她回须弥,她此刻也毫无办法,毕竟自已理亏在先。
赛诺略作思忖,斜睨了一眼阿莱娜,目前似乎也没有更好的方法。
“走吧,就按照你所说的,去那个能躲避追查的地方。”赛诺看向阿莱娜道,他的发丝随风飞舞。
赛诺察觉到漆草的味道,差一点又要昏迷过去,他无奈道:“你什么时候把我头发给染了!”
阿莱娜已经往前走去,她的声音飘荡在空中:“都说了你原来那副样子就差没把大风纪官几个字写脑门上了!但是现在你可就不一样了,你就算跟人说你是大风纪官,也没人会信的,多谢谢我吧你。”
赛诺无奈地跟上阿莱娜的步伐,两人朝着翠玦坡的方向越走越远,夕阳晚霞中,两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
明蕴镇边缘。
白算子没想到鹤衡就这么轻易地就将他带到了雪山入口处。
“此地并不好找,我们特地做了些障眼法防止普通人误入。”鹤衡指向背后的那条极狭窄的路径说道。
这条路径位于巨石崖缝之间,加之雪山一带环境恶劣,常年风雪不断,没有看到或者注意到也非常正常。
“那便谢谢鹤衡兄了,来日若有机会,我必当重谢。”白算子说道。
鹤衡表情微妙,面上笑意也有些诡异:“我相信会有机会的。不过我之前说过的话,白先生可一定要记得啊。”
“记得什么?”白算子装作听不懂般问道。
“千万要小心雪团雀哦。”鹤衡再次强调道。
凭借白算子招摇撞骗多年的经验,他直觉鹤衡这人定有问题,可要具体说是什么问题,白算子又一时想不明白。
干脆迅速告别后,白算子便头也不回地进入了雪山之中。
只要进入了雪山,白算子便有把握不会被跟踪。
他对雪山的每条路径都非常熟悉,也绝无什么迷路的可能,目前唯一需要做到的便是克服恐惧这一点了。
他要克服的与其说是对雪团雀的恐惧,不如说是再次回归这里的恐惧。
知道那段过往的人都已经死去了,没人会知道你的秘密。白算子不断对自已说道。
经过一段时间的心理建设后,白算子冷静了下来,他得凭借自已的记忆再次回到同族之中去。
首先以他的了解来看,雪团雀的内部通讯方式极为特殊,又或者说是非常传统。
由于自身力量非常弱小,雪团雀常常需要群聚起来一起做事,如果出现落单或者必须独自行动的时刻,就得将信物利用起来传递位置信息。
对信物的判断并不容易,它们可以是任何类型的物品,唯独特殊之处在于,里面的信息素只有同为团雀的人才能够察觉到。
如果情况没有发生变化的话,雪团雀目前聚集的主要区域应当还在星荧洞窟,不过白算子不能贸然前去。
在这之前,他需要先得到进入洞窟的许可。
这些都是雪团雀中不成文的规矩。
在雪葬之都的一处避风之地,白算子找了一块不大起眼的遂火石。
这种石头对畏惧寒冷的雪团雀来说非常珍贵,只要将信息素放到上面,很快他就会被外出寻石的同族发现。
做完这一系列行动之后,白算子开始耐心等待。
按照过往雪团雀的族群规模,他很快便会被发现,接下来他要做的就是以自已长辈的身份向雪团雀的首领请求居留于此,雪团雀信息闭塞,大概率他可以混吃混喝的同时重游故地,再挑个合适的时间离开雪山。
计划倒是很完美,但这次他在寒天雪地中等了整整一夜,也始终没有同族前来找寻他。
隔天清晨,白算子从头到脚已被白雪覆盖,他能感觉到身体正在迅速失温,再这么下去,他肯定会死在这里。
可是除了这里,他似乎已经无处可去了。
“喂,老头。”他勉强还能感觉到自已被人踹了一脚。
“醒醒,再睡下去你就活不了了。”白算子努力睁开眼睛,看见面前站着一个少年,灰白相间的瞳孔盯着他,一副顽劣的模样。
白算子看见了少年的羽毛,雪白色的,是同族没错了。
少年手握白算子留下的遂火石,将其和他随处捡来的树枝引燃为白算子取暖。
待身体稍稍暖和一些后,少年才指着石头问道:“附近就这一块遂火石,你怎么不用?寒天雪地的,你不害怕被冻死?”
“我相信死之前会被同族找到的,这可是珍贵的信物。”白算子语气激动地说道。
“信物?什么是信物?”少年问道,一只手将口袋里的食物拿给白算子。
白算子再次打量了一眼少年的羽毛。
“雪团雀的信物啊,你不知道吗?”白算子把自已头顶被剪了一半的羽毛露出来说。
少年摇了摇头:“倒是从老祖宗那里听说过,不过现在早就不用这玩意儿了。”
“为什么?”白算子不可置信道,“没有信物怎么通信呢?这可是龙脊雪山啊。你到底是不是雪团雀啊?”
少年冲他顽劣一笑,指了指头上的羽毛道:“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便是这雪山内唯一的人形雪团雀,洄云。”
“唯一一只?”白算子嗤笑道,这名为洄云的少年定是看他远道而来故意捉弄他,“怎么可能,你怕不是看我眼生故意捉弄我。”
看着白算子怒火冲冲的样子,洄云笑道:“我骗你一个老头子做什么,这雪山本就是不毛之地,活着的人都想着法子离开,更何况是长了翅膀的生物。倒是你,老头子,看你的样子已经离开很长时间了,现在还回来做什么?”
“你……你……,对长辈你怎么这么不尊敬!我好歹也算是你老祖那一辈的雪团雀。”白算子怒道。
洄云听了这话后表情到认真了许多:“你还没有回答我,你既然已经离开了,还回来做什么?”
白算子自然不能轻易说出自已已经无处可归这种话,再说他隐藏的秘密可不止于此。
“那你呢?先别说我,既然同族都离开了,你还留在这里做什么?”白算子说道。
“你不知道?”洄云诧异地看着他。
“我……知道什么?”白算子问道。
“不知道便算了,我也懒得跟你解释。你现在身体回暖的也差不多了,该动身离开了。”洄云将用了一半的遂火石收了起来便准备离开。
“诶等等,那个……我能不能在这里住一段时间。”白算子最终还是拧巴着说道。
洄云定定看了他一眼,说道:“话先说清楚,如果说雪团雀曾经拥有什么,现在也早就没有了,你要只是想回来待上一段时间,我没意见。若是想要别的,恐怕会让你失望。”
“别瞎说,我自然是想要回来待上一段时间。”白算子迅速说道。
现在的晚辈已经如此不尊重长辈了,若是叫这小子知道自已在外招摇撞骗的这些年里骂了不知多少遍团雀,恐怕他很快便会被驱赶出雪山。
洄云摇了摇头道:“拿你没办法,跟我走吧。”
跟在洄云后头,白算子是片刻没有休息,两人一路上看到树枝便捡也就罢了,主要是一旦洄云看到高处有遂火石的痕迹,也会毫不犹豫地攀爬上去。
这时候白算子便只能在原地跺脚取暖等着他,这洄云到底是谁的孩子?为何生的如此随性顽劣?白算子气恼地想。
两人一路往前走走停停之间,并未注意到身后很远处有一个人已经跟了他们很长一段时间。
那是分明在前一晚就已经与白算子在雪山入口处告别的鹤衡。
从几个月前在总务司第一次见到白算子时,鹤衡便知道自已等待已久的时机来了。
论白算子这人伪装的再巧妙,也骗不过深知雪团雀秉性的鹤衡。
不过对于鹤衡来说,白算子充其量只能算是个引线,他真正的目的是方才那个神出鬼没的雪团雀少年。
不过现在鹤衡还需要等上一段时间,好好将白算子的过往把柄笼络到一起,再找个不错的时机,将这些东西摊开来,与白算子说道说道。
这么想着,鹤衡便又跟了上去。
刚到星荧洞窟,一股逼人的寒气便向白算子袭来,偏偏洄云完全不打算停下脚步,还在持续往前走去。
“跟上,老头。在这入口处停下休息,恐怕你就活不下去咯。”洄云威胁道。
白算子只好咬着牙,忍着疲惫,跟在洄云后头继续走。
接着他听到了团雀特有的叫声,一只浑身雪白的团雀停在洄云的肩膀上,一边打量白算子一边叽叽喳喳。
“小崽子,我听得懂你讲什么。”白算子冲着那小团雀说道,方才那小团雀叽喳道白算子是个吃白食的老坏蛋。
“叮叮素来没什么教养,你多担待一些。其实它说这话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告诉你,在我们这里,想吃饭想取暖,都要用劳动来换,你也不例外。”洄云看着他坏笑道。
“自然,劳动什么的算什么事,我又没有老到动不了的地步。”白算子抱怨道。
“老东西不会以为劳动就是捡捡树枝子吧?”叮叮叽喳道。
“什么意思?”白算子诧异道。
洄云坏笑起来,灰白色的眼眸闪着一抹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