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得庆幸的是,母亲和父亲以及兄长给她亲手做的一些木马等物件,因为做工不够精致,价值有限,反而都好好待在库房里。
其他的那些田庄和铺子的出息,沈鹭也不好计较太多,反正也不差那几个,只是心里对她的二婶,侯夫人沈王氏的印象又降了一层。
沈鹭叹气:“是有一点问题……罢了,水至清则无鱼,明日先见一见几个庄头和掌柜好了。”
兰嬷嬷目露赞赏:“水至清则无鱼,难得小姐这个年龄就知道这个道理。”
沈鹭吐舌头:“想让马儿跑就得给马儿喂草嘛,对了,”她扭头问翡翠:“洪伯有没有消息传过来?我要的人手也不知道能不能到。”
翡翠回道:“小姐放心,时间赶得上,人手就近调过来的。”
沈鹭点点头。
那日接管了大房财产之后,她就捎信给洪伯,要一部分惯用的人手来帮忙。
手上这几本假账可不是侯府一方能做得出来的,几个庄头和掌柜的绝对掺了一脚。
等明日见了人,还要看是惩罚一番了事还是直接换人。
“三姐姐!啾啾又来找你啦!”一个小脑袋从荷风苑的月亮门处探进来,冲沈鹭笑了笑,蹦蹦跳跳跑进来,是沈鹙。
她制止了院子里婆子的通报,想要给自已的新堂姐一个惊喜。
跟在沈鹙身后的小丫鬟一直喊着“小姐小心”,沈鹙充耳不闻,只高高兴兴地飞奔到沈鹭面前,跳了一小步。
沈鹭让她在旁边的石凳上坐稳,让翡翠把她做的她们老家那边的点心端上来,同时递了个眼色。
翡翠颔首,出门唤了小丫头去送点心,自已则是要给候在院子里的人上上规矩。
鹙小姐不让婆子传话,就真的没有一个人来悄悄提醒一声?
万一下次是其他人不让通秉呢?万一小姐正在讲要紧的事呢?
都是侯府里的家生子,老六家的那样的棒槌毕竟是少数,这院子里两个婆子四个小丫头四个粗使,竟没一个提醒一下屋里人。
可见不是没把小姐放在心上,就是欠调教!她得给这几个人上上规矩了。
屋子里,小丫鬟放下点心就退了出去,沈鹙盯着那点心双眼一亮。
沈鹭佯装恼怒:“啾啾哪里是来找三姐姐的,明明是来找三姐姐的点心呀!”
她挺喜欢沈鹙这个小堂妹,活泼可爱又单纯。
沈鹙朝翡翠道谢,挽住沈鹭的胳膊摇了摇,对着她笑得甜蜜蜜:“没区别的呀!喜欢三姐姐的点心,更喜欢三姐姐嘛!”
沈鹙力气不小,沈鹭被她晃得厉害,连忙让她打住好笑道:“好了好了,想吃随时可以来我这里,管够。”
沈鹙捏了块点心,斯斯文文地咬了一口,眯着眼睛满脸幸福:“真的好好吃哦!只有阿蓉家的芙蓉酪比得上!三姐姐,”她看向沈鹭:“等过几天,我们去了阿蓉家,你一定要尝一尝阿蓉家的芙蓉酪!”
沈鹭给沈鹙添了一碗石榴汁:“你若喜欢,赶明儿我让珍珠把方子给你……去阿蓉家?”
沈鹙喝了一口石榴汁,舔舔嘴巴,点头道:“就是成国公府,阿蓉的祖母办生辰宴,我都听到大姐姐和二姐姐商议那日穿什么衣服了!对了,三姐姐,你要穿的衣服准备好了吗?”
衣服?那必是没有准备好的,毕竟沈鹭去不去成国公府还不一定呢。
沈鹭笑笑:“三姐姐现在有很多漂亮衣服,想穿哪件穿哪件,不必特意准备。”
沈鹙咽下一小口点心,煞有其事地点头:“那我就放心了,三姐姐长得好,是不必提前准备穿什么。”
沈鹭好笑地撸了撸她的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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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沈鹭在寿安堂的偏厅接见了管理母亲嫁妆的几个管事和庄头。
本朝风俗开放,倒也不必多此一举地挡个屏风,她可以更仔细地看清几个人脸上的神情。
忐忑不安的,有恃无恐的,轻蔑十足的……
沈鹭端坐主位,捧着一杯香茗细细品味。
等几人行完礼,不给几人开口的机会,珍珠上前一步便把沈鹭昨日查账的结果一一道出。
几个管事桩头随着珍珠的话汗如雨下,有胆子小的甚至哆哆嗦嗦跪在地上。
倒也知道规矩,没人打断珍珠,不敢擅自求饶。
“咯——”地一声,沈鹭将茶盏放置一旁,用绢帕掩了掩嘴角:
“念在你们都是老人的份上,这几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李管事、胡管事……”她点了三分之二的管事与近一半的庄头名字,“你们几个手头的活计整理一下,往后不必再管……”
胡管事咬牙:“沈三小姐,好叫您知晓,奴才的身契可是在侯夫人……”
沈鹭挑眉:“珍珠,报官。”
胡管事脸色煞白,扑通跪倒在地,连连告饶:“三小姐饶命!奴才知错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放过奴才吧……”
本以为抬出后台能压三小姐一头,谁成想这位小姐她不按常理出牌呢!
有哪家小姐动不动就报官的?
侯府的脸面不要了?
报官,沈鹭还真不在乎,反正丢脸的不是她,她与侯府也没甚感情。
侯夫人做出侵占妯娌的嫁妆这种事,这是自已不要脸呢,还指望别人给脸?
一开始轻轻揭过,是不想打扰到沈老夫人扰了她老人家的清净。
现在,沈鹭生气了!
她本打算换人了事,现在,少不得叫这些人把拿了她的交出来一半。
有了胡管事出头又服软一事,也算杀鸡儆猴了,剩下的人皆唯唯诺诺,告饶赔钱。
珍珠又叉着腰把剩下的管事庄头刺了一顿——
这些人也不是不贪,只相较于刚刚拉出去的那几个贪的少了些罢了。
总不能把所有人都一并换掉,沈鹭手上也没那么多人手,剩的这些人调教警告一番还能凑合用,但想得到重用确是不可能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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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沈鹭陪沈老夫人一起用完膳,沈老夫人吩咐武嬷嬷打发了其他人出去,只留一个武嬷嬷守在门口,然后她给沈鹭说了成国公府老夫人办寿宴的事情。
“鹭姐儿,祖母想借此机会,让京城里的人知晓,我们忠勇侯府大房的好姑娘回来了,老婆子觉得这次成国公府的寿宴很适合你露面。”
这次成国公府办寿宴,主角是成国公府的人,但忠勇侯府作为成国公府心照不宣的未来亲家,也会有许多人去留意。
沈鹭在宴会露面,既不是主角,不会有特别多的目光给她压力,又因为出自忠勇侯府会被别人留下印象。
沈鹭点头应道:“孙女听祖母的安排。”
没有意外的话,成国公府就是沈鸾的婚后住所,那必是一个事故高发地点。
而她,不管是作为女配或者是单纯的忠勇侯府小姐,想要完全避开成国公府是不可能的事情。
那成国公世子不论是男主还是男二,只要跟沈鸾有感情纠纷,就不可能避得开,那光环和气场说不得要比二婶沈王氏和二堂兄沈颂川还要厉害。
最多她辛苦一点控制住自已的情绪。
不过,也不知是身体适应了还是怎么的,沈王氏和沈颂川身上的气场对她的影响似乎没一开始那样严重了。
这样的话,她巴不得跟这些带有奇怪光环和气场的人多见几面,早日消除光环影响。
沈老夫人笑了笑,忽又想起一事:“鹭姐儿,你可知晓成国公府与我们忠勇侯府的亲事又来?”
沈鹭恍然,在镇国公府的最后一日她想起这事,便问了大舅母顾项氏,对成国公府与忠勇侯府的亲事由来倒也明白。
沈鹭平静道:“略有耳闻,当年您与成国公老夫人同时有孕,祖父与老成国公酒后定下亲事,若日后两家子孙异性则结为夫妇。
父亲那一代两家皆为男子,亲事便顺延到孙女这一代,大姐姐本为忠勇侯府嫡长女,与成国公世子便有了口头亲事。”
当然,她没说出口的是,因她父亲当年才是忠勇侯世子,当时的成国公世子夫人,也就是如今的成国公府人与成国公老夫人多次赠礼予她,似是属意将婚事按到她头上。
然而父亲去世,二叔成为忠勇侯,忠勇侯府一片忙乱之中,她也不慎走失,因此这婚事自然就成了忠勇侯府嫡长女沈鸾与成国公世子的婚事。
如今她回归忠勇侯府,当年一些知道内情的诸如二婶沈王氏,也许会介意,但她最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本来嘛,婚事只是两家上一辈当家人的口头约定,关她一个三岁就走丢的孙辈小女娃什么事情。
沈老夫人见沈鹭面色平静,赞赏地笑笑:“不错,这桩婚事原不过你祖父他们两个酒后戏言,你父亲一辈,两家皆是男子,婚事自是不提。
后来,你的兄长与成国公府嫡女年龄差距略大,直到你出生以后后,成国公府似有所表现,但你父母也不过一笑置之。”
沈鹭点头表示理解,从几位长辈的描述中,她的父母也不是那种因戏言就给子女定下婚事的人。
沈老夫人慈爱的眼神注视着沈鹭,继续道:“倒是近几年来,成国公夫人与你二婶似是有了默契,属意鸾姐儿与成国公世子江煜定亲,你怎么看?”
会不会觉得不公?毕竟成国公府的亲事属实不错,成国公正值壮年,颇受圣上赏识,那成国公世子更是文韬武略,颇具丰仪。
沈鹭耸耸肩,神色坦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大姐姐气质高雅,文采斐然,二人乃天作之合。”
沈老夫人追问:“那你呢?你失踪之前,成国公府的态度可是……”
沈鹭莞尔:“孙女有自已的际遇。”
注定成为大雍女首富得女人,怎可被情情爱爱遮住双眼?
沈老夫人朗笑一声,眼里水光闪烁,拊掌道:“好!不愧是你父亲的女儿,即使你不记得他,性子却仍然学了他去。”
她再次认真观摩沈鹭的五官和神态,似乎能透过她看到另一个同样骄傲洒脱的身影,那是她曾经的骄傲,她的长子沈东泰。
沈鹭任老夫人看个仔细,实际上,外祖父外祖母他们也说过类似的话,说她虽不记得母亲,性子却和母亲极为相似。
也许是父母和子女之间特殊的遗传原因?
沈老夫人捏着帕子按了按眼角泪渍,将旁边桌几上的乌木匣子打开,刚要说什么,沈鹭立刻推拒:“祖母使不得,您给的已经够多了!”
第一次给她的匣子有二十多个,给了她许多首饰头面,回住所之后发现还有料子和一些摆设。
第二次给她的匣子虽只有一个,却全是庄子铺子什么的,价值远远大于第一次的二十多个匣子。
现在见到了第三个匣子,沈鹭头大,有一个一言不合就给钱的祖母她也有压力的。
沈老夫人见沈鹭一脸拒绝,忍不住失笑:“你呀,其他人要我还不给呢,你怎的还往外推?”
沈鹭软声道:“实在是您给的太多了,孙女自已做了几年生意,手上也有几个钱,您的好东西自已存着不好吗?”
沈老夫人摇头,打开了匣子:“这些可不是老婆子给你的,这是你祖父给你的。”
里面又是几个庄子,几个铺子,再往下是面额百两的银票,一下子下来得有十多万两!
沈鹭睁大双眼:“为什么?”
沈老夫人笑道:“这里呀,一部分是本该属于你父亲的,另一部分,是补偿你的。”
沈鹭踟躇:“这也太多了吧?”
沈老夫人安抚地笑笑:“祖母相信你,老婆子原本的打算是待你出嫁时,把这些当做你的嫁妆,但今日……
那几个不老实的掌柜和庄头你处理的很好,祖母就想着,不若把本该给你的提前交到你手上,老婆子也乐得轻松!”
沈鹭不再推拒,把乌木匣子抱在怀中,郑重点头:“祖母放心,孙女定能管好这几个庄子铺子,不让人欺骗了去。”
就是人手不大够,可能要洪伯再借调些人手过来。
一开始来了雍都,沈鹭是真的对自已的财富蛮有信心的,如今,倒是真有了点穷人乍富的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