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草话音方落,只见天际云海翻涌之中,那一道混沌轮光已瞬息而至,落下岛来。一张古朴残卷一绕,现出归墟尊宋天的身形来。
众人才要行礼,归墟尊便已将眉头一皱,连忙摆手,道:“哎。行了行了。天天见着这个行礼见着那个作揖的,你们不累,我看着都累的慌。一个个的还真是大哥的孙子,不嫌烦么?”
众人本就知道他这素来不爱繁文缛节的性子,只是从小受得教导,在长辈面前总要知礼些。如今归墟尊有此反应,他们便齐齐叫了一声二祖父,也算是礼节到了。
此时百草出来,道:“二祖父星夜而来,不知所谓何事?可是祖父法旨,有何变动么?”
归墟尊微微叹一口气,瞧瞧兄弟七个,又望了三公主和小王爷瞧了两眼,道:“你们走得匆忙,怕你们去了道魔孤岛上,不知就里,不知如何前行,所以我过来同你们说道说道。老大你先把清泉悬壶珠取出来。”
百草应命,现了顶上三花,将老爷子托付的清泉悬壶珠取出。归墟尊眯眼一瞧这一颗在空中滴溜滴溜转着的宝珠,道:“虽说大哥这颗珠子能引着你们找到道魔孤岛。可是你们几个在上岛之前总是要好好规划,将一切都安排妥当,才好按部就班,逐个击破。道魔岛上的规矩向来是过桥,上岛。古枯情是损骨桥的守桥人,也是道魔岛上的护道人。损骨桥的‘阴风大阵’,炼的是地下阴煞罡风,专刮人血肉之躯,更能消磨三魂七魄。道行低些的被那阵中阴风一沾,便要刮骨削肉,不到一时半刻便会魂罗消散,一身血肉化成一滩血水。剩下一副骷髅骨架,去加固在损骨桥上。撑得过阴风的,又兼有种种妖魔异象,魔术相扰。所以你们上了岛上,老六,这第一关,要你来费心主持,同时老二老七也要用风火从旁相助,便会平安无事。”说完,无性、阴魂同焚火三人领命。
归墟尊略顿了顿,道:“你们过了损骨桥,再往里走,就是般紫荷的失魂殿。她的根基最差,妖术也最好破除。他本是西极烟波峰的根基,后来欺师叛教,沉沦左道,炼成些了第三狐王黄泉的外道功夫。虽说她如今炼成了一对落魄铃,又有失魂曲调扰人心智,可是到底小道,不足畏惧。老五,她同你那三位师尊也算是有些渊源了,到了失魂殿就由你破阵。你的七弦瑶琴是红尘的功夫,更是你祖父和父尊手把手教导出来的音律大家,对付一个般紫荷便该很足够了。你到时只需用心施为,不必分心护住众人。老大,护持众人的辛劳,便要你来担负了。你的青光针百毒辟易,更又你炉中五色药火日夜加持,更能护身保命。到时你只用青光针镇住众人灵台,以免受失魂落魄的影响,便能无碍。”百草、出尘二人对视一眼,各自领命。
归墟尊话说完了,忽然安静下来,半晌没有再开口。这忽然一片安静,只有周围一片波涛汹涌的浪涛拍岸之声,只叫众人心中都有些莫名其妙。
磐石一向有些急三火四的性子,见归墟尊半天不开口,终于有些等不及了,开口问道:“二祖父,您怎么如今也喜欢打些哑谜了?过了失魂殿之后,咱们又该是个什么章法行事呢?”
归墟尊瞥他一眼,道:“你这块顽石,这么多年还是死脑筋,竟真的一点长进都没有吗?过了失魂殿,自然便是绝命峡的百丈岭峭一线天。此处是道魔岛三娘子岳粟儿的洞府所在。这魔岛上就属她的道术最是狠辣,也多有诡秘,所以需要你们七个合力施为。重中之重,便是老大要用炼药炉放神气,时刻加持住了众人。岳粟儿的道术之中皆有毒性化在其中。你若不护着,只怕有毒害之险。”
归墟尊说了许多,虽然将如何登岛,如何应对各个娘子的本事手段都讲得十分明白清楚,都排兵布阵做了安排,却总叫人觉得有些没头没尾。众人此刻实际心中都有些个疑惑不解,想不明白老爷子忽然这样一道法旨的原由。且归墟尊来说了这么一通,却言语之间只说了是他们七个登岛破局,对千幻、万象二人却只字不提,更叫众人,尤其是青藤和小王爷两个心焦的厉害。
到底还是磐石沉不住气,又问道:“二祖父,您这说了半天,如何破阵,如何护身,都讲得清楚明白。可是祖父这叫我们去道魔岛,究竟是为何呢?且您说了半天,怎么没有老八和小九两个的安排呢?”
归墟尊忽然身形一晃,去磐石身后,猛地一脚将他踹翻在地,道:“臭小子,我还没说的心急,你倒是听得心急了?”
磐石被他这这一脚踹的在地上滚了两个跟头,好容易稳住自身,磐石一边揉着屁股爬了起来,一边委屈道:“二祖父您别生气。这下屁股都要开花了。要是踢坏了,我可帮不上忙了。”
“臭小子你敢不出力!小九如今全了三日死劫,惩治了君星河那个孽障,已经累的不行,加上还有些伤损,你祖父已经接了他们两个回去,不叫来了。你要再敢不上心,我就先在这揍你一顿,再让你大哥治你,看你出不出力!”归墟尊心直口快,此言一出,忙心道说的急了,定然不好。
果然兄弟几人才听了他的话,俱都愣神了刹那,忽然一齐上前,将归墟尊围在了当中,七嘴八舌的向他问起来万象的情况。归墟尊在见他们这样,只觉得自已着嘴快的有些不合时宜,又被他们你一言我一语问的有些烦了,有些端不住长辈的架子,忙喝一声:“好了!你们这样沉不住,我还怎么跟你们说。”
归墟尊才这样说完,还没接话,就听见青藤喊了一声:“渊儿,走!”
便只见一绿一黄,两道光华,一瞬之间腾空而起,往中极去了。
百草本来要拦,归墟尊却上前拦住了他:“算了算了,小九媳妇这是个痴情的种,你现在也拦不住。她原本也是追着小九出来的,现在追着回去了也好。道魔孤岛凶险,小九媳妇本就有些根基虚浮,能不去道魔孤岛去涉险自然最好。皇甫家那个小王爷道行也浅些,便叫他回去陪着小九吧。”
说完他将手腕一绕,发一道神气跟着青藤和小王爷去了,算是护持。
只说青藤原本听着归墟尊布置上了道魔孤岛上,谁人破阵,谁人护持,虽然没有她什么事情,可是听了半天都没听到他说万象的动静,自已心里便越发紧张的似是一团乱麻,又好似将自已一颗心放在火上慢慢煎熬,甚是难受。直到归墟尊一句漫不经心似的,说了万象伤损,终于知道自已心里焦急难捱原是有迹可循,并非毫无道理。她一时之间脑中一片空白,心中坚定以为是万象应了先前所讲的重伤之劫,旁的什么,一概听不进去了。
小王爷虽然没有青藤这样的纠结心思,但是听见万象受了伤,也是心中忽然有些紧张害怕,恨不得即刻回转中极,好早些见着万象。只是经过牧月客栈一遭之后,小王爷到底对自已种种行为有了些警醒。虽然眼下担心的厉害,可是诸位兄长和姐姐还不曾发话,又有归墟尊这样的前辈在场,他也一时之间不便动身,只好一力忍耐。好在青藤稍微缓过来了些心神,也顾不了什么规矩礼节,只一门心思的想要回去万象身边查看,来不及道别众人,赶忙唤了小王爷,往中极方向去。
青藤现在虽然恢复,只因为是精灵原身,还未过天劫,修不成大道功德宝轮,只有脑后一道先天神光,却护不住他们姐弟两个;小王爷的道行也还尚浅,更是不曾修成宝轮。原本在九洲陆地,小王爷还能凭着自已一身本事,带着青藤借地脉穿行,但是如今海中地气杂乱难寻,小王爷一身本事却也无甚大用,是以他们只能各自驾云,全力回转中极。好在青藤身上有她母妃的数千年道行傍身,驾云速度还不算慢。不然从他们在西方大水上落脚的那处海岛到中极神土这漫漫长路可是要愁死二人了。
只是话虽然这么说,这一路上两人也没少了担心。青藤自然不必说,她并不知道有令狐阁主还有夫人祝祷攘灾,万象虽然应劫伤残,却因为有大功德相护,实际是塞翁失马,因祸得福。她脑中都是万象告诉给她的重伤之相,自然心中担心的要命。一路上只顾拼命驾云回转,全不顾自已刚刚恢复,尚有虚弱。
小王爷也是心里担忧,可是他也知道自已姐姐从小是胎中带出来的虚弱底子,此前又不要命似的替万象分劫。现在将将复原,她这样拼命,更是虚耗身子。他虽然知道青藤担心万象的心思,也知道她现在必定心急如焚,却也终于有些看不下去了,忙道:“姐姐你慢些。我知道你担心哥哥,可是你也才刚刚复原,这般不顾身子,别再没见着哥哥,自已再垮了身子,可怎么好?”说着,便要去扶青藤。
青藤却好似不曾听见,仍旧全力施展,头也不回:“不行。你哥哥现在一定难受的厉害。我得回去瞧他,不能叫他自已在那里苦熬。好歹姐姐是还魂草得道,也能安慰你哥哥的痛苦。此刻我若不在,谁来照顾他?”
小王爷虽然明白她的意思,可是仍旧见不得她这样耗损自已身子,争辩道:“我知道姐姐意思。你是还魂草化身不假。但是哥哥现在在阴阳阁中,八皇兄肯定陪着呢。再不济还有皇叔、叔母,皇爷爷都在,总不会叫哥哥孤立无助,独自受苦。姐姐担心哥哥情有可原,可是哥哥已经伤着了,若是你在伤到自已,到时候哥哥责怪我没有照顾好你事小,他伤心担忧你事大。难道姐姐不顾自已,也不顾哥哥了么?”
小王爷话说到了点上,终于唤回来青藤一点理智。小王爷虽然当下不知万象境况,却说的不差:眼下万象虽然没应原本的重伤之相,可到底落了残疾,应了劫数,他自已的心境已经起了变化,若是再看见青藤为了赶回来照料自已,反而因此伤到自身,他可更要伤心难过,那才是真正不妥。
青藤听了小王爷的话,终于能定下心神,不再发疯一般往中极赶去。小王爷忙过去扶住了青藤,道:“姐姐别急。哥哥吉人天相,肯定无事。咱们现在的速度,再有几个时辰一定回去。你且先缓一缓,我来驾云。”说着便运动道力,催动云头往回赶去。
中极阴阳洲,中极神土,旧教阴阳宫上空三千里,新教阴阳阁。
万象调侃完了衍一,住了一会儿,请千幻去殿中香案前,取了一支栴檀香来。万象将香捻在手指中,念念有词,而后将香往面前一抛,那香一道火光中,立时燃烧殆尽,烟气裹住香灰,分了两路,一路去寻找老爷子,一路往阴阳阁外那阴阳双阙去了。
万象道:“现在小师叔已经给自已选定了法名,自然要告知爷爷一声,好叫他老人家去挑日子正式传符授戒。而且草儿和渊儿也快要回来了,现在阁中大部分人都在宫中,草儿她们又少来阁中,并不熟悉。父尊当年建立阴阳阁,所有建筑方位,树木花卉,俱都是按着阴阳八卦,应和三才五行,对应周天星斗。虽然渊儿是乾位国师,可是父尊的道阵若是没有人接引着走一遭,渊儿怕也是要迷了路的。毕竟是浮空神土,虽然用了八极锁链接地气,却终归不在地脉之上,渊儿施展不开。他们两个这么赶回来已经够累的,就别再折腾他们两个了。”
万象说完,同衍一说道:“稍后怕是要让小师叔再看点笑话了。我青梅竹马的姻缘要来,八百多年前在南极神土上认的弟弟也要来。到时候他们瞧见我这个样子,怕是要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小师叔见了,可别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