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象话音才落,便借着轮光护体,纵身往后而去。在那一片邪雾之中,他仗着自已耳聪目明,倒是不惧那迷蒙颠倒。他扬手一指,将三口仙剑收了回来:“君星河,想来这三口剑你也是看得腻歪了。本座前时得了件宝贝,总是不得空用它,不如今日拿来与你见识见识。你也好换换心思,也正经的给本座换一壶好茶来吃。”
话音未落,只见万象将顶上铅花开了,托住一件降魔法器:乃是一柄精雕细琢的白玉如意,晶莹剔透,宝光灿烂,十分好看。万象中指一,一团纯白荧光,裹住了那如意飞将出去,同尸骨魔剑斗在一处,也是你来我往,不落下风。
可君星河此时却犯了疑惑,心想着白玉如意虽也是个极上乘的法宝,可是先前万象的三口仙剑,有种种不可说不思议的奇妙之处,纵横捭阖之间有种种神奇异力能隐隐压制魔剑鬼气,比这如意厉害许多,更还多了些凌厉杀气。他同万象这厢正斗得如火如荼,隐有胶着之势,万象突然撤手换宝的动作,打的他一个措手不及,不知所谓。
千幻在后面仔细瞧着,摇头一笑,知道如今君星河绝伤不了万象,便转过头不去看他二人争斗,只在心中道:“果然老毛病又犯了。”
原来是万象脾性同老爷子相像的扎实。老爷子原就是九洲上有名的剑痴,早年行走九洲海内的时候便是爱剑成痴,数次出入种种前古遗迹,寻得自已早年钟爱使用的数口上乘仙剑,名动天下。而后老爷子更是拜访天下名家剑庐,寻求高人指点教导,长久用功,修成一代铸剑大家。万象因为是家中老幺,自幼受老爷子宠爱教导,这剑痴脾气,被他学的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只因那尸骨魔剑十分恶心,虽然污不得他的仙剑去,却总觉得心里十分膈应,此时终于忍到了极限,心中再也受不住那折磨,端不住了气度,忙将这三口仙剑收了回来,才有了中途换宝的动作。倘若君星河知道其中缘由,怕也是要哭笑不得。
不过也幸好万象有这样一番动作,把君星河搞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叫他一时之间竟忘了仔细观察那如意门道。眼看万象将那白玉如意放出,将手一指,只见那如意上有风雷水火,由数朵金莲托着,在那滔天的魔罗鬼焰之中,来去自如,随着万象用神运动,左敲右打,想那尸骨魔剑何等霸道,竟也落了下风。好容易君星河反应过来,忙运动魔功,再用魔罗鬼焰加持住魔剑,却也总是百宝出尽,未免黔驴技穷。
果然万象见到他再次把魔罗鬼焰用了出来,冷笑一声,将大道功德宝轮轮光一催,一道光华,加持住了白玉如意。只见如意之上,一道至阳火气瞬间发生,刚猛霸道,又厚重沉稳,远非那魔罗鬼焰的霸道放肆,阴狠绝伦所能相比。倒是万象,果真是中极血脉,执掌阴阳。他君星河的魔功邪气,阴诡莫测;他却用至阳火气,深厚沉着。二者相遇,阴阳调和,一时之间那凶恶魔功便再没有逞凶争强之力。
如今万象是全盛修为,同君星河比斗起来全无后顾之忧,意气风发,纵情恣意,哪怕在这恶阵之中,仍然神采飞扬,潇洒自如。一招一式,往来之间大开大合;你来我往,较量之中纵横捭阖。哪里还瞧得出才来破阵之时,身在劫数之中的颓势。如今天时地利,又有人和,果真行事如有神助。眼瞧君星河力有不逮,万象哈哈一笑,道:“君星河,最后一式,你可小心了!”
君星河原本便疯病发的不轻,早早把精血泄了,现在一身道行,用不到十足火候,不过是仰赖依仗着尸骨魔剑的霸道威势,还有阵中邪术的诡谲罢了。可到底他苦心筹谋了百年光景,原不该是这样轻易的一败涂地的局面。只是他原本便不是个心志坚定之人,他嘴上虽说,这百年筹谋算计,业障杀孽,是为了他弟弟君星寰报仇。实则是因为他们兄弟二人,当年逆用和合之术,兄弟二人,时时双修。虽无房中之实,却到底练的两人功体互通,缺一不可。这原也是个奇招;如此一来,功底互通,修为相合,几乎是二人功力,同时翻倍,可省去数千年的功用。只是倘若一方身死,便是大损修为,再要复原,难上加难。
原本百年前便是他们兄弟二人报应之日,只是万象当时受困于他那桎梏之中,孩子心思,思虑不全,又不知他二人修为秘密,加上玩心甚重,导致除恶不净,才让这君星河又苟延残喘,多造了这百年业,连累了他和万象这一遭要受三日死劫的磋磨。
现在君星河泄了血气,又被千幻破了上尸,更是强弩之末,再难作为。不过是凭着本能,堪堪受住万象讨伐,企图保一条命罢了。
再说他这疯病:他原本心志不定,意志不坚,本就不是个辛苦用功修行的人物,若不是有些小聪明,想出来了那逆炼和合的法子,同君星寰双修,君家旁支里面便本该没有他这么号人物。自从他们兄弟二人被千幻、万象破了法宝根基,他丧家之犬一般带着君星寰回了西南大水。虽然当时一时愤怒,同二人定下了这百年之约,可他当年到底已经被兄弟二人吓破了胆子,也早知道只自已一人,一定是个以卵击石,万劫不复的下场。他虽然被自已那一心报仇的执念推动,做了种种布置,却总在心中暗自害怕恐惧。如此这么百年下来,早就把自已一根弦绷到了极致,只稍稍再绷紧一点,便立时要断。
自打兄弟二人应约前来,他虽勉强镇住了场子,不曾发作。可到底当年是他二人轻松破了他和君星寰的法宝妖术,更是见了二人身在恶阵之中,虽然受制却仍然潇洒自在的气度。一时之间便把他这百年的惧怕全都发作了出来,又加上他当年修为被废的恨意,多种思绪,乱做了一团,才成了那疯病之态。
千幻破了他的上尸神,摘了他的腐骨剑,将这死阵强开一处生门,并改了阵势。只是千幻破他上尸是,并不是用的老爷子收伏度化君风栖的法子,没有顾及要护着他的根基,于是他便没有君风栖那种灵台清明,神志清醒之变化,反而是更加昏顿无明,加上他本就心有不甘,恨意一时上涌,到底自已下了绝计,不留后路。
阵中生门一开,他败象已显。又因为那百年执念纠缠,上冲灵台,更是疯的厉害。此时神智恍惚,只知逞凶。到底恍惚听见万象那一句,还再疑惑,突然觉得大阵一滞,依稀想起现在竟该是午时三刻,阳气最旺,阴气退散的时候。一瞬间,许是人之将死,到底能有些清醒神智。他一个激灵,意识起眼前战况。匆忙之中,忙将无边阴气,各路鬼将,全力催动,使从旁擎住了尸骨魔剑,严阵以待。
万象却并不在意他的动作。他将如意收回,浮在身前,忽而眉心一闪,将宝贝光亮放起,加持住如意之上。霎时之间这如意上神光明亮,大放异彩,阵阵宝气冲空,在这恶阵凶狠之中,分外突兀。
那宝气瑞彩,受万象催持,神气凝练,搅动风云。只见一片神光旋涡,撼动大阵。果真万象根基复原,十足道行,恢复完全。一番动作,同正西上的神雷正气相呼应和,引动漩涡之中震木之气,条条电蛇,声声雷鸣,电光火舌,发生不绝。
这恶阵之中,再次展现异象,又有雷声隆隆,振聋发聩。君星河躲在众鬼之后,眼见神气漫天的雷霆异象,一时之间,恐惧更甚。他呼吸愈发厚重,豆大汗珠颗颗直冒,连御剑的手,都有不可抑制抖似筛糠一般。
万象在对面,催持最终一式,神力撼天,震撼风云。忽然他眸中一变,终现神奇一式:眼中瞳仁一变,化出先天阴阳八卦,脑后宝轮光华万丈,璀璨光明。待眼眸中异象一现,万象身后,阴阳二气猛涨。只听万象一声:“君星河,百年罪孽,你可有了自觉,准备好了么?”
君星河原本已经恐惧至极,偏偏万象又在不断激他,加上疯病纠缠,君星河早就心魔肆虐,几乎支撑不住。万象这一声,终于成了最后一根压死人的稻草,彻底毁了君星河的心智。
只听他一声怒吼,大叫道:“够了!够了!什么罪孽深重,什么地狱九幽,九魂极刑。你们兄弟从小众星捧月,哪里知道这海内凶险。我不凶狠,如何活命!对!对!我要活命,我要活命!我才不管你们报应伦常。弟弟死了,我不能再死。我要活命,你们就得死,都得死!”
君星河状若疯魔,言语无状。现在全因百多年前恐惧驱动,一心只想活命,哪里还顾得上自已道术不济,不能与万象的全盛道行撄锋。眼看到了最后关头,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哪里还有心思,去计较什么长短。左右自已性命都同岛上的恶阵连在一起,走也走不掉,逃也逃不出。唯有将极招祭出,临死反咬一口罢了。
只见君星河汇流阵中邪氛恶气,统统加持住了在魔剑上;又用力在心窝一锤,打的一口心血逆冲,从口中喷出,一团血雾,将鬼将婴灵,凶煞厉鬼,统统笼住。这些孽障得了君星河逼出来的这点精血,顿时精神起来:尖啸鬼叫,充耳不绝;阴气怨力,一时冲天。果真霸道魔功,邪异妖术。君星河将一身道行运到极峰,只看魔氛撼天,鬼哭狼嚎,一派地狱景象,好似在阵中大开鬼门,魔鬼浪潮,势不可挡。君星河大叫一声:“去死!”一身魔涛邪力,带着鬼潮汹涌,由尸骨魔剑领着,直取万象。
万象哈哈一笑,喝一声:“来的好!倒是多谢你的茶了!”
只见万象再把一身道力震动,天上神光旋涡之中,雷霆轰鸣,电光汹涌,正赶上君星河极招来临。万象临危不惧,伸手轻轻一推,将如意送出。一时之间,这魔岛之上,由着如意引着一股浩然正气,无匹祥瑞,同尸骨魔剑的滔天邪气,纠缠争斗在一处。
正邪虎斗,果真的神异景象:只看万象那白玉如意,同君星河那尸骨魔剑,你来我往,迸发震撼光彩。一边是神光宝气冲空,一边是诡谲邪气漫天。双方极招相撞,拼的已经是各自真力。只看万象先苦后甜,假借三日死劫恢复完满,根底稳固,真力不绝,似深沉,似汹涌,真如汪洋大海,无穷无尽;反观君星河,早早发了疯病,泄了精华,原本身剑合一,仗了尸骨魔剑是一处阵眼之功,勉强恢复。然而方才为催极招,强逼精血,内里早已枯损。如今不过强弩之末,倘若没有完全失了心智,总能强撑一会,将这恶阵威能用到极限。如今败相已现,如何支撑的住?
万象将右手成剑,在身前依五横四纵,用一道符,加持在神功之上,口中道:“常当用神,无所不辟!”
只见如意上,电光纠缠,浩荡瑞气,一瞬之间,凝练非常。
万象再将剑指在胸前执定,道一声:“敕。”
就看如意宝光绽放,化出一片紫气,将宝玉如意裹着,势如破竹一般,破开邪雾,冲散鬼众,径直对上尸骨魔剑。
万象原准备听了千幻的,只破了君星河下尸,坏了魔剑依托,叫君星河自生自灭。谁知君星河因为将这魔剑长久依托在自已下尸毒剑上,二剑早就化而为一,互不可分了。如今这魔剑便是君星下尸,万象无法,只能一并破除。幸而君星河虽然练成了下尸剑,终究不是君风栖那样的天资,这剑上的道行十分差劲,要万象一同破了双剑,倒也不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