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草、千幻定睛看了看空中那道青光,对视一眼。“父尊何时把‘判阴索’给了小九?”
“他自已同父尊要的。当年他要扶持小王爷,帮着他成了乾位的国师之后,为了给他寻个趁手的法宝,方便他用着修行,小九自已去找了父尊,把这判阴索要了过去。后来小九自已道行大增,就帮着小王爷找齐了五金之精,炼了那‘射月穿星弩’。我原以为小九将它还给父尊了,原来还在他手里。”千幻道。
万象手上掐算不停,判阴索上青光漫漫,忽暗忽明。只听万象说到:“……九五是一环,应五行之便,变化诸天;祥光普照,耀阴阳轮转,化天地道理,二四之势,得三六之功,空余五气,化生祥和;乾坤倾覆,颠倒日月,水火相生,风雷应命一变,山泽三转,转得百宝神轮,耀目生辉,应对日月……”
他突的呕出一滩鲜血,千幻一见,赶忙扶住他,忙就要叫百草给万象探探脉,却被万象止下:“这三光泻魂牵命道阵太过霸道,折了些修为罢了,不碍事。”
千幻眼中露出担忧,不顾万象劝阻,硬是叫百草给他搭了脉,确认无虞之后才道:“日后可不许这样硬撑了,要是伤了身子可怎么好。”说着伸手在万象胸前替他顺了顺气,才终于问到:“怎么样,可算到了?”
万象点点头:“嗯,虽说是折损了些修为,却也总归是借着这判阴索得了天机。咱们现下可以稍稍安心了,这一座星光阵之外,日月二阵尚未成形。唯一的变数应该是在西南,‘云泽雨象,唤得行风口袋,起云葫芦,日火不见,癸生壬,滔滔未绝’。怕是第二处阴脉所在,该是在西南,有大泽,终年行雨,少见阳光,河流滔滔。大哥哥,你可知西南何处有这样的所在?”
“西南是艮位,艮洲上没有这样的所在,若说西南方向的海岛……”百草一边思索,脸上却是一点点地凝重起来:“‘诡云溺海,落云泽’。难道是在那?”
“诡云溺海凶险,父尊轻易都不会去这招惹这处所在。什么人这样大的胆子,敢不顾一身道行去哪里布置道阵,不要命了么。”万象皱皱眉头,问道。
百草摇摇头,一般的皱眉说道:“恐怕还真不怕。诡云溺海,哼,可不就是幽冥宗的门户所在了。”
“幽冥宗?哥哥,幽冥宗不是该在极北海域吗?”万象看向千幻,问。
“是啊,大哥哥,诡云溺海在西南,西南海上大半又都是君家的门户,如何同幽冥宗扯上关系的?”
百草答道:“幽冥宗固然是在极北尸山血海的至阴之所,你们却不知道,这诡云溺海,乃是当年幽冥老祖证道的所在,后来又幽冥老祖又把这地方留给了自已的大徒弟,也是自已的亲生儿子,可不就是幽冥宗的门户吗。你们可知六千年前,那落云泽叫什么吗?”
“什么?”二人异口同声道。
“落圣泽。”百草说到,“落尽天下圣人贤哲,正是应对着幽冥老祖儿子的名号。不论如何,那里倒是确如小九所说,终年行雨,连日头都见不到,真真是一条极好的阴脉。”
万象皱了皱眉头,歪头看着百草,若有所思,道:“大哥哥,那幽冥老祖的儿子,名号是不是‘魔罗圣贤’,使两口子母阴剑,唤作‘伤魂损魄双阴剑’,曾经和父尊有过三次斗剑的那个?”
“是,你小子知道的倒是多。”百草答应着,“你是如何知道的?”
“迦耶髅化曾教过我一套‘魔罗剑’,据说是当年魔罗圣贤所用。当日同那鬼脸娘斗法的时候,鬼脸娘破我的剑光时,也都透着魔罗剑的影子,那鬼脸娘又是幽冥老祖的孙女,所以……”
“你个鬼灵精,真给你猜着了。魔罗圣贤乃是数千年前左道圣人,幽冥老祖独子,生性阴狠毒辣,恶毒比之幽冥老祖乃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此人天资极高,根骨又好,将幽冥老祖的一身邪术学成之后,融会贯通,又自创了魔罗剑,更是天下无匹。他那两口伤魂损魄双阴剑乃是损人功德的利器,他那魔罗剑的功夫又是专门修因果报应,更是无往而不利。”百草应道,“其实你同他交情也算不浅了,毕竟他连自已的魔罗剑都传你了。”
“迦耶髅化?”万象一愣,看着百草。
新教阴阳阁中按五行立有五处“天外天”秘境,称之为“镇阁五行狱界”,每处秘境中为一片仙境。虽叫狱界,实则是百宝洞府,洞天福地。不过因为其中各有一位令狐阁主早年收服度化的左道能人,因明心见性,自愿受戒忏悔,做了阴阳阁的护道人,自守天外天中,才叫做狱界。
迦耶髅化便是水象狱界之中的一位大能,剑术惊人,修为可拔地坠天,万象曾经与他在水象狱界中桃林峪与他切磋一甲子以领悟剑术精妙,成就自已的御剑奇术。此人通晓左道异事,万象原只觉得此人生性随和,见多识广,心中是十分敬他的。却不想关窍在这儿,竟是数千年前的左道圣人。
“小九,我知道你不信,可他若不是魔罗圣贤,这早已在九洲没了名号的魔罗剑,他又是如何学得,又能那样细致的教给你呢?魔罗圣贤并未收徒,落圣泽只有他一代,如今算上鬼脸娘,勉强算是两代单传,倘若迦耶髅化不是他,又如何能将一招一式俱都无有遗漏的教给你,叫你还能瞧出来鬼脸娘的招式?种种细节,你如此聪慧,细想便知。”百草见着万象眼中还是不信,便开口说道:“我之所以知道,是因为迦耶髅化顿悟的时候,我在场。”
极北海域上空,尸山血海,至阴之所。
乌云蔽天,电舌乱窜,阴风呼啸,鬼哭连连,鬼脸儿的身影一晃,幽幽绿光周身闪烁,带起凛凛阴气。霎时之间风云大变,赫见蒙蒙大雾转瞬起,不知何处是何方。雾中鬼魅横冲,妖邪作乱,魔相横生,凶煞冲天。鬼脸儿掌中定转,道气弥散,将自已护了周全,驾起脑后凶煞阴鸷孽轮,纵身飞进那浓浓大雾之中。
鬼脸儿穿过大雾,入目却见不到一丝雾气,只一处极恐怖的尸山血海,端得是血海炼狱,进入视线当中,是一座幽冥浮岛。鬼脸儿一笑,道力催持,落在岛上。只见这岛上阴气凶煞,枯藤老鸦,乱坟荒冢密密,确是一座万坟之岛。
鬼脸儿脚上虚无缥缈,转瞬之间便是到了这岛的中央。只见一座森然大殿巍巍而立,筑骨为墙,役魂成梁,涂血做饰,幽幽森厉怨气不绝。鬼脸儿立在大殿之前,抬头看了看,牌匾上“幽冥殿”三个字赫赫在目,看那题字运笔之间藏有凶煞幽厉之气,凝聚在那笔峰之间,似是厉鬼索命、无常勾魂,叫人胆战心惊,灵台失守,一阵惊悸。
鬼脸儿抬步迈进殿中,右手扬手向后一挥,浓雾弥漫,这幽冥浮岛,血海坟山,就又消失在极北海域上。
中极阴阳洲,旧教阴阳宫西方九千里,垂柳镇。
林家废院之中,万象仍惊讶于迦耶楼化就是魔罗圣贤的事实,一间也忘记了今晚原本的目的了。直到百草推了推他才回过神来:“算了,迦耶楼化的事情将来回家之后再说,如今还是先帮着大哥把林家的事情查清楚了要紧。”
说完了,万象手上一动,把那判阴索收了起来。四下又看了看,向千幻问道:“哥哥,若是以你现在的阵法修为,有几成把握能破了眼前这一阵?”
“至多也不过是三成半。布阵之人的道行高出你我许多。就是有你从旁加持道力,再有大哥哥从旁辅助我解开原有的药阵,最多也就是再多一成罢了。不过我倒是现在盼着第二阵已经成了,那样便是最好。”千幻说道。
“为何?”万象和百草同时惊声道。
“‘一阵强,二阵衰,三阵鬼王轮流转’,三光泄魂牵命道阵最诡异之处全在此。一阵之阴邪煞气可污浊方圆千里;二阵阵势衰弱,几乎如同无物;待到三阵成型,才是颠日倒月,炼魂成傀之时。如今之所以这一阵邪力不曾外散,不过是因为有大哥哥的药阵在遮掩钳制罢了。”千幻说道,“若果真是如同小九所说,第二阵尚未成型,那这林家宅子之中必定还有其他纳阴之物以保全阴气。否则,就如同我方才所说,有大哥哥的药阵在,这一阵断不能成型,早该湮灭在大哥哥的药阵之中了。”
“果真是还有玄妙吗?”万象一听,再现眸中四瞳二先天之象,往正堂之中看去。只见他目力所及,皆是另一番光景:他那一双眼眸,似是能看破这世间的阴阳变换,此刻堂上俱是黑白二色玄气,暗合一阴一阳变换之理,虽是在恶阵之中,却也是意外的和谐。
万象一时之间看不出什么破绽,却也不想去问千幻,双掌掌心运气,在身侧一划,向下一按,饱提一身修为,右手划掌成剑,在额前一点,再次向那堂上看去。
只见堂上一事一物都犹如先前,但是却在正梁上有约莫一尺长短的黑气。万象眸光一凝,再提修为,纵身跃起,右手探掌成抓,摧枯拉朽,抓向那一尺黑气。
料是万象道体骨骼惊奇,根基稳固,修为亦是精深,竟然穿过了正堂外的无形之墙,直至逼向那正梁上的黑气,却不料在离正梁不到一尺的地方受阻,前进不得。饶是万象一身道力浑厚,却也再无劲力向前。发觉单凭自已一人之力无法将那一尺黑气取出,万象当即大喝一声:“快来助我!”
百草和千幻听得万象话语,当即玄功运起,提起五分修为,灌注入万象体内。万象只觉身子一暖,沉沉道力流入,登时又生出七分劲力,便再提三分修为,向前一抓:“给本座出来!”
话音甫落,只见万象五指已经插入正梁之中,将那一尺黑气牢牢抓在手中。再用劲一扯,只听一声脆响,一尺黑气便从那梁上被万象抓了出来。接着力道向后一跃,落在千幻身旁,将手中黑气交予千幻:“哥哥,你说的另有纳阴之物,可是这个?”
千幻接过那黑气,只觉得冰凉阴冷如同数九寒天,犹如人在大冰窟之中,便已知其中阴气盘踞鼎盛,非是寻常之物可以比拟。眼中道气流转,再启慧眼,口中念道:
“幽幽黄泉道,阳身做画饼,
西南有阴,引动冰轮光华,
月明星稀,映照乌雀黑鸦,
枯水老树,结阴桥,成阴身。
现!”
说罢手指往那黑气一点,立刻黑气内敛,化作一把一尺长的铜尺,却在月光映照下闪出冷冽的光。
“化阴尺?”千幻一见这铜尺,惊声道。看了看百草,说道:“大哥,真让你说对了,果真是落云泽里面才会有的东西。
万象听着千幻说话,又是一脸不解:“哥哥,原来你也早知道迦耶髅化是魔罗圣贤么?合着全家只我你个不晓得么?”
“现在应该担心的并不是这个,而是这化阴尺。当年迦耶髅化有三件宝物,一件是他的‘伤魂损魄双阴剑’,一件是当时迦耶髅化自已的左臂,还有一件就是这化阴尺。迦耶髅化曾经说过,这化阴尺乃是采北海海底的淬阴铜所打造,炼化时又强行吸摄了数千条魂魄来增强阴力,且其中怨气凶猛,除非是九天之上的金乌之火所带有的太阳之气能破除这化阴尺的阴毒,别无他法。现知道迦耶髅化是幽冥岛的血脉,这化阴尺既已在迦耶楼化顿悟之后被他留在落云泽中,那便是真的与幽冥岛脱不了干系了。”千幻说道,现了顶上三花,从银花之上取下一个金银丝线编的袋子,将化阴尺收了。又向百草问道:“大哥,你的药炉之中可有纯阳草的火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