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变化
何乐安乐得合不拢嘴，但又小心翼翼，每和薛文说一个字都要反复斟酌，生怕刺激到这个心绪极不稳定的孩子，又换来一扇门几个月的阻隔。
她的满腔喜悦几乎要膨胀而出，寸步不离地跟着儿子，百忙之中又想起丈夫，便躲进房间给对方打电话，告知这个天大的好消息。
薛先生吓一跳，想问清楚情况，何乐安着急地说：“儿子要吃饭呢！没空！”
薛文就坐在餐桌旁，低头喝着一碗鲫鱼汤，长长的发梢垂进汤里，他也不在乎。
郭姯坐他对面，提醒道：“头发。”
薛文这才撩开头发，一手摁着，一手舀汤。
郭姯微笑，“需不需要我帮你修剪头发？”
薛文惊讶地瞥她一眼，又匆匆移开视线，“……你会？”
“会。”郭姯气定神闲地说：“如果你需要，我还会染发、烫发。”
薛文木讷地问：“……是因为你是美妆博主吗？所以连这些也要学？”
“算是吧，那会儿处心积虑想着视频创新，就去学了。”郭姯玩笑道：“美妆美发美容，同宗同门。”
薛文问：“做美妆博主这么费功夫吗？我以为会化妆就行了。”
郭姯说：“除了会化妆，摄影、修图、剪辑都是入门技术，其他才艺，有时也是为噱头，但技多不压身这句话是对的。”
“……网络上说你是14年时爆红的。”
“15年时做了一系列小视频，开始走红的。”郭姯说：“但是在那之前，图文、恶搞小视频、百变大咖秀……我已经尝试了4年。”
“4年？”薛文问：“四年里都默默无闻吗？”
“也不算吧。”郭姯想起江读雪，心说至少那会儿就已经收徒了，她这辈子唯一的入室弟子。“那会儿吃这碗饭的人少，我靠着美貌也能有一席之地。”
说着说着她自已笑起来。
倘若她刻意渲染自已从前吃苦，以此安慰薛文，想叫他明白脚踏实地，苦尽甘来的意义，那薛文只会觉得她虚与委蛇，不堪信任。
反倒是如此实话实说，叫薛文不知不觉放下心防。
他端起汤碗一口气喝光，又抽出湿巾仔细地摁干净嘴唇，才下定决心道：“老师，你帮我剪头发吧。”
= = =
薛先生匆匆忙忙进屋时，听到了这个家里久违的笑声。
他有些恍惚，来不及换上拖鞋，只着黑袜，踮起脚，循着声音往里走。
声音是从客厅卫生间传出来的。
所有人都背对着他，薛文坐在一张高脚凳上，脖子往下系着一条烟霞色的大号垃圾袋，身下也平铺着同款垃圾袋，叫他整个人看起来滑稽之中另有浪漫轻盈。
那个名叫郭姯的网红老师就站在薛文身后，一手梳子一手剪刀地修他后脖子上的碎发。何乐安双颊泛红，眼里全是星光，笑起来像个憨态可掬的小姑娘。她手捧镜子，侧身站在那儿方便儿子看到自已背后的发型——她永远都是这样，为儿子体贴周到，乐此不疲。
阿姨站得远一些，不住地夸赞薛文帅气，郭老师手巧，听得何乐安又是好一阵笑。
最先发现薛先生的人是郭姯——她从镜子里看见门外想要避开的身影。
“薛先生。”她停下动作。
旁边两位女性一起回头，薛文则立刻垂下脑袋。
薛先生便走进浴室，宽厚的手掌有些抖，在薛文肩膀上轻轻一拍，没有半句埋怨责备的话。
他深深看一眼镜子里的儿子，说：“不错。”
从何乐安口中得知，薛文本身就是挺爱干净的小孩儿。从他今日亮相来看，关在屋内的这几个月想必也没少洗头洗澡。
郭姯把他头发剪短，露出青少年白净清瘦的脸庞，就这会儿功夫，薛文已经有些坐立难安，想回自已屋子里。
他一言不发，解开垃圾袋往回走，何乐安吓得大气也不敢喘，一把握住了郭姯的手。
薛文走到自已房门口后，大概也犹豫片刻，即便没回头，也低低地交代了句，“明天吃早餐了喊我。”
薛先生还想说什么，被何乐安拦住了，她红着眼睛说：“嗯！明天我叫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