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申请
郭姯顿在原地，看江读雪就像在看个彻头彻尾的陌生人，母校夏夜偶遇的那点情怀荡然无存。
“我没有带隐藏摄像头，没有带录音笔，我受邀去她家吃饭，没有看任何不该看的东西，碰不该碰的东西，合情、合理、合法。”最后六个字郭姯可谓一字一顿，“江读雪，你在恶意揣度我之前，是不是该自审下你的品德与良知？知道什么是以已度人，知道什么是相由心生吗？”
江读雪被骂得怔住，他心里头长年累月地深扎进一根刺，无论如何也不能释怀，“不是为了卷土重来，以你之前的背景，你为什么要接这么吃力不讨好的活？别和我说什么传道受业的理想，更别说什么救死扶伤，春泥护花的公益精神，谁也不会信！”
“我确实没有这样鞠躬尽瘁的信仰。”郭姯微眯起眼，毫不避讳道：“我是为了工作。”
“网红的工作？”江读雪说：“你真真诚。”
郭姯说：“你身为江家三代独男，搁着庞大家业不去坐吃山空，跑来菁才当体育老师，你确实比任何人都真诚。”
江读雪又被噎住，半晌说不出话。
郭姯冷嗤一声，扭头就走。
江读雪看她走出数步，气急败坏地又喊：“郭姯！”
这次郭姯头也不回，并高高竖起一根中指。
江读雪只能快步追上去，他不敢碰她，便张开双臂堵在她身前，郭姯往右他也往右，郭姯往左他跟着往左，篮球场上盯人防守都没他紧迫。
郭姯停住，江读雪心生警惕，下一秒果然见她抬脚就踹，他大鹏展翅往后避，伶俐又滑稽，张口就笑，“我就知道！郭姯！你除了踢人你还会干什么！”
但这根本不是得意的时候，江读雪还来不及为自已狂涌而上的笑而尴尬，郭姯已经抡起包，劈头盖脸砸过来。
“你干什么！”江读雪护着头脸往后躲，郭姯寸步不让，皮包上的金属搭扣砸到他腕骨，疼得他抽气。
“那么聪明看不出来吗？我在揍你啊！”郭姯边打边骂，“我和你很熟吗？跟我讲话不需要用礼貌用语吗？你知不知道当年你用你一米九的臂展从后抱我吓得我三天三夜没睡好？我那会儿年轻赔不起，但我现在已经不是那会儿的郭姯，我现在是钮祜禄·郭姯！”
“啊？”江读雪一把抓住她的包，惊讶地问：“你说什么？”
郭姯扯了两下没扯回自已的包，“松开！”
“等会儿！”
“松开！”
“我……”
郭姯气不过，收紧核心，猛地发力，没料到江读雪却在此刻松开手，她身体瞬间后仰，猝不及防跌进身后的绿化灌木里。江读雪想拉她一把，奈何再长的手都堪堪错过。
郭姯仰躺在粗糙的枝叶里，鼻尖细嗅全是盛夏草木繁荣，透过绿色的枝丫，又能仰望无穷黑夜，以及江读雪慌张知错的一张脸。
她怒目圆睁，江读雪立刻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拉你！”
郭姯握住他伸来的手，故意拽他，江读雪没有防备，踉跄着也跌进灌木丛里。郭姯迅速起身，看他长手长脚艰难爬起来，出完恶气，忍俊不禁。
江读雪呸呸吐出两片绿叶，无可奈何地看着郭姯，“解气了？”
郭姯招招手。
江读雪狐疑地看着她。
郭姯又招手。
江读雪只得走到她近前，郭姯一手搭上他肩膀，踮脚为他取下头顶的叶子，说：“不客气。”
江读雪看她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你变了许多。”
郭姯说：“你也变了很多。”
她又说：“如果我知道你在菁才任教，我死也不会来的。”
“谢谢你。”战斗的号角又吹响，江读雪说：“因为知道你来了，我差点辞职。”
话已说到这个份上，他们俩短暂地相顾无言后，又各自扭转头，一个看近旁灌木丛下无风自动的三叶草，一个望远处林荫道上形单影只的消防栓。
良久，郭姯低头踢飞一粒小石子，胸中怅然，“江读雪，不管我是何种初衷，但我确实想把薛文带回学校，你能不能暂时放下咱们的恩怨，别捣乱，让我试一试？即便我做不到，这事也不会更糟糕，如果我能做到，多方受益，难道不是功德无量？”
“我没想捣乱。”江读雪低头看她微翘的睫毛，那点忿忿不平的气焰早就湮灭，他知道自已态度差，格外惹人厌——那根本不像他，可站在郭姯面前时，他就是煎熬，犹如被人架在火上烤。
他自暴自弃地想，在郭姯面前当个哑巴或许是最好的选择。
郭姯抬头看他。
江读雪别过脸，受不了她盯着自已看。
郭姯突然递来自已的手机，屏幕上是《逍遥岛》的玩家个人主页，她说：“这是前两天刚注册的账号，截止到今天傍晚，代练已经帮我把账号升级得差不多了。”
她中午找柯学军请教时表现得毫无准备，根本没提自已早就升级好了游戏账号。江读雪心想，她确实从一开始就防着柯学军。
“这就是薛文的账号。”郭姯在好友搜索里打下“无地自容”四个字。
江读雪纳闷道：“怎么叫这个名字？”
郭姯无所谓地嗯一声，说：“我要加他好友。”
江读雪问：“你怎么保证他会通过你的好友申请？你一个陌生人，就在网络上聊天，多久才能套出他的心里话？”
“谁说我要以陌生人的身份和他交朋友，循序渐进？那太浪费时间了。”郭姯皱眉斜睨江读雪，在好友申请里备注：我是郭姯，向我道歉。
随后，她发送申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