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祖利先生老神在在地,揪了一下诺亚挑染的银白额发:“昨天染的,上次看见还没有,原来你也长到了赶潮流的年纪吗”
“看起来很奇怪吗?”
窗上正扒着一只清洁机器人,它的绒布吸盘正极其缓慢地摩擦,它擦过的地方纤尘不染。
借着反射的倒影,诺亚又打量了一下自已的新形象:“唔……看起来的确不一样了。”
“挺好的变化不是吗。”
“真的嘛。”
“当然。”拉祖利先生笑道:“有的时候人的成长,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每一点变化都是你成长的痕迹。”
诺亚搓着自已那一缕额发:“这个也算嘛。”
“当然。”
小面包高兴地点点头,他现在较儿时相比稳重许多,没有那么活泼了,连在外时的笑容都不甚明显。
“爱笑的人更容易被人骗”,是威斯顿向外传授的人生秘诀,诺亚深以为然,脾气太好就是会被奇怪的东西黏住。
这件事还要从之前的某件事说起。诺亚至今并没有在外界正式亮相,在一些非正式的档案里不会显示真实姓氏。
因而他的校园生活以一种十分平和快乐的方式延续,再加上他本人长相可爱,性格也好,不少人都愿意和他打好关系。
相对应的,身边人多起来的后果就是烦恼也不会少。
起初并没有许多人来找他做事,举手之劳,他也乐得帮忙。
谁知道后来越来越过分,许多人以为他好说话,经常把一些麻烦事丢给做,要么就是借走各种各样的东西,一去不返。
总而言之,人傻钱多没脾气。
持续了一段时间后,他意识到这种虚浮的社交带给自已的反馈利大于弊。
他开始拒绝。效果拔群。甚至有人因为一声拒绝而记恨他。
起初也因为这种事情而伤心过,但讲给程悟听了之后,大龄青年哈哈大笑,咔嚓剪掉了他的额发。
小面包气得嗷嗷大哭。
程悟当时说给他听的话,诺亚现在还记得:“你看,一缕头发就能让你忘掉的人,也没那么重要吧。”
他说话的样子有多帅,惹哭了诺亚被欧文扇托盘的样子就有多狼狈。
把他的神情变化尽收眼底,拉祖利先生也跟着笑吟吟:“想到什么有趣的事情了吗?”
诺亚把这桩旧事说给他听了。
“那这个人一定活得很通透。”教授点评说:“恩怨既然无法避免,就要学会把它放下。”
“可是这种事真的好讨厌。”
“很想让人逃走对不对?”拉祖利先生哈哈一笑:
“我少年时也很讨厌这些事,还幻想过有一天自已能变成一个大英雄,高高飞在天上,把这些人和事都抛在远处才好。”
“后来呢?”
“后来啊……后来我就长大了意识到自已并不特别。”
诺亚:“诶,那长大真讨厌。”
“也不能这么说,如果幸福的话,哪怕是平庸,亦甘之如饴。可是……”
天色渐暗,寒风携雪漫卷而过,耳畔风声呜咽 ,眼前拉祖利先生敛起一池眸光:
“你呢,小诺亚。你以后是想要高高地飞走,还是留在这个尘嚣不息的世俗里呢。”
诺亚莫名一瞥,古怪地问:“怎么也不会飞走的吧,且不说我没有翅膀,我家还留在地面上呢。 ”
“……真现实呢。”
“……人好歹活在现实里吧,不现实是活不下去的哦,老师。”
“反被教育了。”
“嘿嘿。”
诺亚拿起笔开始写拉祖利先生留下来的题。
正常来说拉祖利先生不会让他在课上做作业,可能是因为他最近实在太忙。
听温德尔说拉祖利先生和池月也被列在了拉莱耶异种研究专项组里,短短几天,已经肉眼可见地憔悴了。
他视线忽而发飘,落在了对面人的发际线上……嗯……这种科研人员,应该有办法保住头发的吧。
至少拉祖利先生的发际线看起来蛮健康的。
拉祖利先生察觉到小面包微妙的眼神,大眼瞪小眼的时候,忽然有件被遗忘掉的事情浮现。
他找出一个小盒子戳了戳小面包的脑袋瓜。
“这是什么?”
“打开看看吧。”
诺亚掀开盒子,在暗红色的天鹅绒布上静静躺着一颗怀表。
它的材料有些类似白金,不过更为莹润光泽,有一种久远的年代感,上面用液态的淡紫色宝石镶嵌着道道鸢尾纹案。
“诶?”
“忽然想到,你现在已经是我的学生了,我还没有送过礼物给你。”
话说流程是不是反过来了,就算要送礼物也应该是学生送给老师的吧?
读懂了诺亚疑惑,拉祖利先生继续:“找到了心仪的学生我也很高兴啊,放心吧,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
骗人。诺亚不说是什么行家,但出身诺里卡,这点鉴宝能力还是有的。从质地和重量来看,不管怎么说都是一块价值不菲的艺术品。
把礼物交给他之没过多久,拉祖利先生准备离开了,诺亚陪他走了一段路,正巧遇见了不知道从哪鬼混回来的程悟。
拉祖利先生很有风度地朝对方微笑致意。
“。”原本满不在意的程悟,借着光看清他的脸的那一瞬间,剑眉拧得快打结。
目送拉祖利先生走远,诺亚抬头拉住程悟衣角往下拽:“阿程,你怎么了啊,又头疼了吗。”
“那是谁。”
“是拉祖利老师,怎么了嘛。”
“有些熟悉。”
“或许是在哪里见过吧,拉祖利老师最近经常开哦。”
“不可能。”
“咩?”
“……没怎么,回去吧,我看见温德尔刚刚回来了。”
“好耶,去找爸爸。”
正好换完衣服,温德尔一开门就见一只小面包蹲在自已的门前,啪叽黏到了身上。
他早就习惯了这套流畅,骨节分明的手掌从脑袋一路摸到脊背,手法跟摸猫基本没差别。
“爸爸,看,拉祖利先生今天送给我的,是不是很贵重,我们该给回礼的吧?”
温德尔拾起怀表在指尖把玩一二,忽而一顿。
诺亚仰头盯着他:“果然很贵重吗?”
“不是贵重,只是……很罕见。”
这种类似白金的金属是东部的特产矿石,在人类刚开拓这颗星球的时候,曾大规模开采使用。
但这种矿石本身各项性能都不是很优越,渐渐地被更好的矿石取代,而今已很罕见了。
这块怀表就是使用这种材料制作,表面还使用了名贵的液态宝石作为装点。
这块怀表应该是具有某种特别的意义,这种意义要大于它本身价值。
温德尔手指摸索着鸢尾纹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