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德尔的情绪肉眼可见的又变差了。他这一天下来,保守估计,至少拒绝了数十家媒体的采访邀请。
大多人都想让他就当年的判决发表看法,问他是否后悔以自卫判决收场。
荒谬得令人发笑,可偏偏,这又最是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温德尔对此一律置之不理,想必明日出现的新闻头条就是:惊!帝国上将竟对自已导致的结果装聋作哑!
这么多年,他早就对外部舆论免疫了,这些风言风语对他的效用都抵不上一个蚊子包。
“这种东西就是见光死的…”迪兰摸摸下巴,笑着说:“其实身边还是正常人更多的对不对?”
迪兰今天心情不错,正好赶上天气放暖,于是他建议大家一起出来露天烧烤。
甚至还亲自挽起袖子,坐在小板凳上烤肉,发出莫名其妙的喟叹:“果然这才是生活…那些乱七八糟的晚宴和会议再多几场,我就要得胃病了。”
“为什么啊,”诺亚举起自已沾着不明酱料的小刷子:“我还以为那种地方的食物都很好的吧。”
“诶,精致是精致,健康也健康……主要是提不起食欲。”迪兰连连摆手:“世界上的工作餐和学生餐哪里有好吃的,对……呃,你在刷什么酱料?”
他话说到一半,看见诺亚正在做的事情之后,眼皮猛地一跳,某些不太美妙的记忆浮现,他谨慎求证:
“这个绿绿的酱汁,是哪里来的。”
诺亚一摆小脑袋,看起来很骄傲的样子:“我自已兑的!看,颜色很特别吧,爸爸也说好看!”
一阵凉飕飕的夜风从庭院中路过,迪兰木木地转头去看温德尔,发现他面色不改地已经吃进去了。
……迪兰凝重地开始思考:温德尔的味觉,该不会是出现了什么问题吧…但也没听说过啊。
还没经历过诺亚厨艺考验的丝黛尔倒显得兴致勃勃,她取过一块沾着诺亚特制酱汁的肉尝了尝。
根本没来得及阻止,迪兰干瞪眼。看着她嚼了嚼、又嚼了嚼。
“怎么样,要喝水吗?”他忐忑地问。
“好像不用。”丝黛尔眯起眼睛,在诺亚期待的注视下缓缓给出评价:“很有特点的味道。”
她说着,为了证明自已的评价是真实的,又抬起叉子尝了一块:“好神奇。”
温德尔点点头,表示认同她的观点。
你的味觉也坏掉了吗,小丝黛尔!
迪兰痛心疾首。
趁着迪兰不注意,诺亚笑嘻嘻地叉了块肉塞进他嘴里。
一时不察,他下意识地咬了咬嘴里的东西。
“……”
咚地一声轻响,迪兰一头磕在桌子上,陷入了似曾相识的、婴儿一般的睡眠。
眼疾手快把凳子拖过来接住迪兰,丝黛尔深藏功与名地抽身走开,她似笑非笑地挑起眉尖。
小面包摆出他一派的无辜脸表情。
丝黛尔没忍住,捧住他尚且稚嫩的脸蛋好一顿揉搓:“唔嗯…好像瘦了一点,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
“才没有。”
“啊,那看来你是要长大了呀。”她笑眯眯地仔细打量着他的眉眼:“以后一定会长得很好看。”
本来文庭也很好奇诺亚的酱汁,不过他没得逞,正蠢蠢欲动,一盘烤好的肉就被塞了过来。
欧文微笑着,不动声色地拦下了他。
今天晚上回来的人不多,满打满算餐桌旁边也就六个人。
丝黛尔想到早上在皇宫偶遇的科伦汀都想笑,她算是知道迪兰为什么有闲心休假了。
温德尔老神在在,把伏在桌上的迪兰往旁边推了推,戴上手套,剥干净了只龙虾放到诺亚的盘子里。
诺亚屁颠颠地拖着椅子坐到他身边,美滋滋道:“我也给爸爸剥虾。”
温德尔点点他的眼角:“你先吃饭。”
“嗯嗯。”
“……?”点在眼角的手指力道忽然重了一些,诺亚有些奇怪地抬头:“怎么了,爸爸?”
“你这里,长了一颗小痣。”温德尔并未放低声音,因而吸引来了不少目光。
“真的有一颗耶,温德尔叔叔看得好仔细。”
欧文附身,把小面包的脸抬起来,左看右看,默默地在购物清单里列入一排皮肤护理大套餐。
这也不应当啊。
反倒是温德尔,不知为何忽然想到了之前自已梦中所见的那个成熟的诺亚。
那个青年的脸上并没有这样的一颗痣,甚至连表现出的性情,都和现在的诺亚大不相同。
他隐隐约约地意识到,这或许是征兆,预示着轨迹发生了某种偏移。
那夜在书房里发生的密谈,落实了他迄今为止的所有猜测,一切都变得有迹可循。
虽然真实性和准确性有待考究,但不得不说,他提供的线索至少能让温德尔确定下一步行动。
比如东部的佩特里家族——无论如何都不能将它轻拿轻放,因为诺亚那个和他从小玩到大的朋友,就是一名佩特里。
关于佩特里的传言一直广为流传,什么恶魔的后代、什么毒蘑菇家族、什么外星人入侵……
以前也不是没人注意,只是传言太过离谱,几经调查也没查出什么异常,也就不了了之。
但温德尔却看到了一些不太一样的东西——零号事件的案发地,地下城,佩特里,都属于东部。
而当年那场梦里,他至今仍旧记得清清楚楚——那个沦陷到不得不启动落幕曲的城市,就是东部的安德利城。
东部。他最近一直在和于谢暗中调度人手,加强各个地区的边缘防线,对外的说辞是加强对部分非法分子流动管控。
至于胡狼们能从中嗅闻到多少血腥味,这便不是力所能及的部分了。
。
【嗯……没有老子帅。】
诺亚正照镜子,试图寻找脸上小痣的时候,64忽然冒出头来,贱嗖嗖地评价道。
“你在啊。”诺亚眯了眯眼睛,呵呵一笑。
【我什么时候不在。】
“那你上次就是在装死喽。”
【哈,我装死做什么,怕你?】
几乎都能想象得出他说话时的那副大爷样,诺亚忽然生出一种惆怅来,他有点怀念梦境里那个高冷的侍卫长64。
他们两个表现出的性格简直也差得太多了——可能是有什么人或事改变了他,又或许是让他露出了本性。
“这样不好吗,我们不一样了。”
【我们本来就不一样,从最开始的那一步就不一样了。】
“但我总是觉得,这样令我更安心。”
【理应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