翊坤宫里,宜嫔这会儿才伺候皇后睡下,芷溪端了空碗出去,转身见宜嫔从内殿出来,她虚扶了一下让宜嫔坐下:“娘娘辛苦了。”
宜嫔摆了摆手:“我辛苦什么,这些日子一直守在皇后娘娘身边的是你,我不过是来瞧瞧顺手伺候一回罢了。”却又担忧道:“娘娘这才几岁啊,不过封后大典就能病了,这样下去几时才能好。”
芷溪摇摇头:“太医说是心绪郁结、思虑过度,又太过操劳了。大封六宫的事皇后娘娘到底不能完全放心让底下人安排。”
宜嫔亦叹道:“所幸太后早就下了旨让我看着郭贵人,不然要有个什么我可真不好意思再往娘娘面前去了。”
芷溪看着宜嫔对皇后是真心的尊敬,而郭贵人自入宫以来除了被皇帝翻牌子之外就没露过脸,想来宜嫔的手段也是相当厉害的。她也是从玄烨那儿知道,郭贵人虽然是宜嫔的姐姐,却是庶出,而且还是宜嫔的亲娘大婚时的陪嫁,那一日本该夫妻美满的日子丈夫却先一步被那个陪嫁丫鬟勾引了去,只一回就有了,无奈之下只能收为侍妾。
如今玄烨少不得每年都得去盛京走一趟,因为宜嫔在宫里,她父亲少不得得提拔,只怕三官保独大让宜嫔飘了,恰巧郭贵人丈夫因病去世,他就顺势带了回来,姐妹俩水火不容互相牵制,宜嫔自然就不会把主意打到别人头上。
“皇上真是深谋远虑。”芷溪那一日这么含笑看着玄烨,玄烨眯起眼睛看这一肚子坏水模样的娇俏身姿,下一秒就直接把人扛到寝殿里去,惹的永和宫的奴才们手忙脚乱退出殿外。
到了十月里,今年的第一场雪来的早,几乎都让人感觉不到秋意入了冬。玄烨带着太子来坤宁宫探望皇后的时候她正坐在暖炕上靠着靠枕看桌子上摆的棋。
太子一进门就感受到殿内的暖意额头上起了薄薄的一层汗,摘了头上的帽子递给身后跟着的小太监,都不用玄烨说很自觉地走到皇后面前跪下磕头:“儿臣给皇额娘请安。”
皇后见着皇帝和太子,面上扬起暖暖的笑意:“保成快起来。”
“谢皇额娘。”太子起身时夏月已经搬来凳子放在皇后下首,太子在见到父亲在皇后对面坐下时才规矩坐下。
因皇后病着,玄烨也早下旨免了她所有的礼数,此刻她只是稍稍点头:“皇上今儿怎么来看奴才了?”
玄烨看了眼桌上的棋局,很快看出了走向,执了颗白棋就往上摆,嘴里却说:“朕来是想跟你说一声,尚书房如今已建成,待明年开春大阿哥就该入书房念书了。”
“大阿哥明年就要六岁了,是该到了读书的年纪。”皇后点点头:“皇上这样对奴才说,惠嫔可知道了?”
玄烨却道:“惠嫔如今自已带着大阿哥在身边,朕就让大阿哥自已去跟她额娘说,想必她会更高兴。”
“皇上安排就好。”皇后自然无异议,又转头看太子:“保成看着比当初长高了不少,孩子就是长得快,一天一个样。”
玄烨笑道:“你可别看他现在坐着老实,出了门玩起来那些个奴才抓都抓不住。”
太子听了低头红了脸,皇后看了直觉得可爱的紧,想让太子坐到自已身边来却又怕过了病气给他,而太子似乎看出了皇后的心思,走到皇后身边两只手拉住她的:“皇额娘,皇祖母跟我说您以前照顾过我,儿臣希望您能好好休息早日康复,等儿臣长大了一定好好孝敬您。”
这话说的帝后都不禁动容,夏月也忍不住落了泪,赶紧伸手抹了去,就怕不吉利。
皇后平复了一会儿情绪才回他:“皇额娘答应保成,一定好好的。”
从坤宁宫出来,玄烨把太子送回了咸安宫,自太子由太后抚养后太子经常咸安宫和阿哥所两头住,照顾太子的除了固定的乳母嬷嬷和小太监外太后身边的塔娜也时时跟着,塔娜原来也是苏麻喇培养出来的,在太后进宫的时候就是大宫女。
太子在阿哥所的时候塔娜一直跟在身边,有这一重保障在没人敢对太子动什么歪心思。
当然太子也没有因此被带成骄纵的性子,毕竟太后在之前就跟太子说过他们只是保护他的安全的,没有人会捧着他,要犯错了一样得挨打。
于是玄烨当年的“黑历史”连太子都知道了……后来几天他都没正眼看自已汗阿玛一面,就怕自已绷不住会笑出来,他可不想因为这件事情挨板子。
玄烨从咸安宫出来后就回了乾清宫,然后当天晚上就翻了德贵人的牌子。
芷溪被接到乾清宫的时候玄烨还在批折子,她就在暖阁里看会儿书,然后就盯着才摆上的西洋钟看,其实在封了贵人之后永和宫也有了一个,只不过没有这个精细,平时就搁在书房的桌子上,但怕夜里因为摆钟的声音听着睡不着就又挪到正殿去了。
玄烨忙完去了暖阁就看到她在盯着西洋钟看,正好到了整点的时候“小房子”上的窗户就开了,一只鸟从里头出来叫了几声,然后又缩回去,窗户又关上了。
芷溪的眼睛忽闪忽闪的,满脸的惊奇,感慨完西洋物件的精妙才注意到玄烨过来,忙下了炕请安。
玄烨紧跟着就拉着她在自已身边坐了,问问她最近做了什么。
能让他有心问这些无非因为最近芷溪也常替太皇太后去阿哥所看看孩子们,毕竟惠嫔、荣嫔和端嫔升了嫔位之后就能自已抚养孩子了,大阿哥、大公主、二公主还有八个月的小阿哥都被接各自的宫里住了,三公主因为布贵人和端嫔都在钟粹宫就把抚养权也给了端嫔,三公主自然就能让布贵人自已带了。
但是太子现在也经常在阿哥所,所以每日也有两三个时辰孩子们会去阿哥所一起玩。
芷溪能回的无非也就是这几天玩了什么,只不过这些游戏因为是太后想的,不只是能让孩子们玩的开心,顺带着也一起开蒙了。
玄烨听着也顺着说起太子今天背了《游子吟》的事,自钮祜禄氏封了皇后,太子就想去看看很久没见的皇额娘了,但那时候皇后病的厉害,醒的还没睡的多就没让去,而这些日子身子渐好,又听他背了这首诗,就动了念头一起去坤宁宫探望了。
芷溪知道这不是她该开口的事听过就算完。玄烨将她搂在怀里,娇娇软软的身子和发间的清香惹的他情动,芷溪却是故意按着他不安分的手,玄烨另覆手抓着她的,芷溪忍不住嗤笑了一声,玄烨又挣脱了她的手伸进她衣服里挠她的痒,芷溪笑着求饶,两人闹作一团。
直到有些喘不过气了才收敛了些,但身子早就热了,芷溪搂着玄烨的脖颈看着他,难得主动的亲了他一下,玄烨笑她:“怎么今天这么主动?”
芷溪靠在他怀里轻轻道:“奴才听了一耳朵闲话,总有人说奴才一直勾着皇上不给见其他人,奴才也想看看她们眼里的奴才是什么样的,皇上能不能满足奴才一回?”
玄烨则笑:“你以为朕不说就瞧不出你的模样不勾人了?”
这一夜乾清宫门外的人都让青琐打发的叫人离的远一些,也就是天黑才看不出她的脸都红透了,她还想着也走远些散一散,只听梁九功在后面笑她:“青琐姐姐,顺拐了。”
青琐回头瞪了他一眼,才站定了双手环胸阴阳怪气道:“我可不像你,听习惯了。”
梁九功一脸的莫名,然后把堵着耳朵的棉花拿下来问:“姐姐你说什么?”
青琐震惊了,伸手拧了下他的耳朵:“好啊你个小兔崽子!有这种办法怎么不早说!”
梁九功吃痛捂着耳朵:“这我师父教的,我又不会未卜先知……”
翌日,芷溪回到永和宫后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了才醒,睡醒了依旧躺着愣神,绘雾看着主子这样不免问一句:“主子醒了,是不是睡得不好?要不要传太医看看?”
芷溪这会儿倒笑了出来,心道着“这傻丫头”,然后翻了个身起来:“洗漱吧。”
洗漱完简单用了膳就让人铺了纸写字,又跟绘雾说把最近的茶水都换成蜜枣茶时秦楠才来伺候磨墨,她见主子心情很好的样子心里已经猜测几分:“主子这是……”
芷溪却是摇摇头:“其实我心里也没底,就盼着吧……说不定呢。”然后就执起笔沾了些墨开始写字,脸上满是笑意。
然而永和宫里的温馨感染不了其他几个宫的人。大阿哥自知道来年开春就要尚书房的事情之后越发按捺不住贪玩的性子,知道今天太子在阿哥所和万黼阿哥玩就求着惠嫔也要去。
惠嫔也是想着大阿哥能玩的时间不多了,而且早听纳兰明珠传消息来说皇帝已经特别为日后太子的起居而建造了毓庆宫,往后太子一应由皇帝派人负责,其他人无召不得与太子见面,这样他们兄弟俩接触的就能少些,自然影响也能更少。
惠嫔就跟儿子说这几个月就放心去玩,等念书了再这样可是要被汗阿玛挨板子的。
谁承想大阿哥居然老老实实就跟惠嫔说这话太子也跟他说过,太子近一年一直在太后身边养着,比之其他兄弟姐妹更沉稳一些,也不乏小孩子的活泼,念书的事情他早就知道,所以也早跟大哥提了醒,知道大哥是好面子的,往后等兄弟们长大了都得一起念书,大哥可是所有弟弟们的榜样。
惠嫔笑着感叹太子不愧是太子,心里早有了别的心思,但她先下要等着荣嫔过来就让嬷嬷和小太监跟着大阿哥一起去阿哥所。
结果没两天就出了事,大阿哥、万黼还有大公主和二公主在阿哥所用了点心之后就腹痛不止,万幸的是太子不爱吃那糕点才逃过了一劫,而三公主则是因为染了风寒没有去。
皇帝当即就让人去彻查此事,御膳房供着宫内大大小小的膳食,更要紧的是乾清宫、慈宁宫还有咸安宫的膳食也皆从此出,断是没有人有那个胆子打御膳房的主意,但为保无虞也查了个遍,最后是在采买这一块儿出现了纰漏,点心里所用的食材与买回来的长的极为相似实际却不同,与其他的材料混合之后因为相克而产生了毒性。
负责这一块儿的几个小太监还有最后批复的总管阿布鼐都被皇帝下旨赐死,并告诫御膳房其余人引以为戒。
阿哥所这边,好在太医医治及时,大阿哥、大公主和二公主在用了药之后已经缓过来了,太医禀报需要再观察一夜,孩子们就都留在阿哥所,而万黼却因为年纪最小承受不住上吐下泻了好几回,只怕是要养好一阵子,皇帝也特许那拉贵人去阿哥所照顾孩子。
消息传到针线房的时候双姐已经病的起不了身了,柳嬷嬷看着也是心疼,被赐死的阿布鼐正是双姐的阿玛,之前从内务府被贬下来已经让家里杯水车薪,所幸双姐入宫又跟着柳嬷嬷,后来又得了佟贵妃的青眼才好些。如今这样……
“嬷嬷……我阿玛一定是被冤枉的,他一向小心谨慎不会出现这种事的……”双姐泪水止不住的流,柳嬷嬷只能拿帕子给她轻轻掩着:“好双儿啊,那也得上头的信才行啊。”而且这事事关皇子和公主,里面的水多深哪能让他们这些下人议论呢,况且只赐死了经手的几个没有祸及家人已经是恩赐了。
眼瞅着双姐眼里浮上来的恨意,柳嬷嬷只能叹了口气,这一关若她自已过不去,她再怎么劝也没用,算了算时辰,她让守在门外的小宫女去看看药好了没有,双姐便唤了声柳嬷嬷:“嬷嬷……麻烦帮我传信给承乾宫的静妧姑娘,我要求见贵妃娘娘。”
惠嫔也是在大阿哥康复之后才听说阿布鼐被赐死的事情,随后又听青烟说接替的人是纳兰明珠手底下的人不免就猜到了几分:“他真是越来越不知道收敛了。”
惠嫔自然更恨这回连自已的儿子都没躲过他们的算计,而若不是如此,外头的各种猜测怎么会不指着索额图去呢?偏偏太子没有吃是因为他本来就不爱吃这糕点。
又想着双姐这回只怕是更恨着纳兰氏了便想着再让青烟送些东西去,好歹是自已以往照顾的妹妹,又与容若亲厚一些,若不是当初的事,只怕是要被指婚给容若的。
结果青烟怎么去的又怎么回来了,惠嫔不知怎么的心里还有些慌:“怎么了?没碰上人吗?”
青烟一脸尴尬:“娘娘……柳嬷嬷说,双儿被佟贵妃要去了承乾宫伺候,已经搬过去了。”